三缄带着仆人往东南方向行走,路途畅通无阻,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他对仆人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景色和风俗习惯,真是地大物博,令人观赏不已。”仆人回答道:“昨晚道庵出现了奇异的景象,明亮的光芒从洞中射出来,不知道主人是否在异地看到过类似的事情?”三缄说:“我在木床上躺着,还没有进入梦乡,口渴得不得了,一位老道给了我几杯茶,喝完之后虽然还没入睡,但也没有其他奇怪的情况。”仆人说:“我经历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奇异事件,敢问主人怎么解释?”三缄说:“你试着说说看。”仆人说:“昨晚睡觉时,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前站着一个孩子,大约六七岁,有时候像乞丐一样,有时候像富翁,形象难以捉摸。我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眨眼之间孩子就消失了,我以为他出去了。我刚合上眼睛,被人重重地压住,呼吸几乎无法出来,我用手推开却不动,睁眼看去,孩子已经钻进了我的被子里,还摸着我的乳房。于是我开玩笑地喂他,孩子高兴地含住我的乳头,开始轻轻吸吮,可惜没有奶水,他用牙齿咬了一下,我疼得厉害,掀开被子起床。他紧紧抱着我的肋部,嘴里还含着我的右乳房,推开他也不松口,仿佛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吓得很厉害,举起手乱打他,孩子疼得背过身跌倒在地,我用脚踩他,片刻后静止了,知道他已经死了。低头仔细看时,不是孩子,而是枕头靠在我耳边。我吓得惊讶了很久,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知道那个枕头怎么会变成人的形状。”三缄说:“你一直生活在贫困中,每当坐下休息或者睡觉时,就会想象着变得富裕,你有这样的心思吗?”仆人回答:“在贫穷中想要富裕,这样的心思我何时没有过。”三缄说:“孩子之所以出现,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心思。他本来是个枕头,当你的心灵清明时才能意识到它。如果你的心没有清明,梦境会变得模糊不清,难怪你看不到在幽暗的房间里。”仆人说:“这样一来,我主人在历经数十个郡的旅行时,所遇到的妖魔都是因为心思不清明而引起的吗?”三缄说:“是的。”仆人说:“我现在明白怪物是从心中产生的,掌握了自己的心就不敢胡思乱想了。”他们正说着,耳边传来了喧闹的人声。仆人说:“市场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三缄说:“昨晚没有睡好,就在这里的市场早早地停下来休息吧。明天再出发也不迟。”仆人答应了,他们进入市场,住在旅店里,三缄很累,翻身躺下,仆人无事可做,在市场里游玩了一遍,然后回到旅店,在寝室里躺下休息。市场的西边,有一个精修成的龙妖虎穴,天上漫游的时候,看到市场上有一道电光闪动,时而上升,时而下降,变化莫测。
龙精暗自思:“这个小小的市场,难道有真仙异宝存在吗?”他便呼之欲问。一个人应声说道:“市场中有一个名叫三缄的人住在旅店里,所以清气直透斗牛耳。”龙精问道:“难道他不是紫霞门的弟子虚无子转世而来的吗?”那人回答:“是的。”龙精说:“清气盘结,固然是他前世的根基,但那闪烁的电光又是从哪里来的?”那人回答:“我这小神并不知道。”说完就消失了。龙精私自琢磨:“他一定是藏有仙宝,我想升华自己,何不偷取他的宝物来辅助我的力量。”但仔细一思考,宝物佩戴在他身上,自然严密检查,偷取也无从下手。
正设策之际,前面黑云闪闪,突如其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怪物,手拿双钳,威风凛凛地独立着。龙精怒吼道:“你是哪个妖怪,敢与我对峙?”巨人说:“我是蟹怪,名叫虎,来这里寻找龙精。”龙精说:“你找他有什么事?”蟹虎说:“紫霞真人命令虚无子降临尘寰传授道法,斩杀了妖怪三缄及其手下无数妖众。我心不服,曾引来大王赤鲤让我吞噬,但被紫霞得知,用如意金钩将赤鲤囚禁。幸好清虚解释下释放了它,但我一直怀着不甘之心,特告知龙精,以便复仇。
但我不知道龙精住在哪里,每天乘风四处寻觅,难以寻到他的踪迹,感到非常遗憾。”龙精说:“既如此,你颇有缘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蟹虎高兴地说:“果然是你,那就不辜负赤鲤的命运了。”于是离开云层,向龙精鞠躬跳舞不已。龙精说:“你想得到三缄并吞之吗?”蟹虎说:“是的。”龙精说:“三缄的仆人就在这个市场,只是不知道他身边有什么宝物。”蟹虎问:“你怎么知道有宝物呢?”龙精说:“精光随着清气一同闪现,难道不是宝物吗?我看到了宝物的光芒,正思考着如何偷取,却没有策略,没想到遇到了蟹兄。如果你想复仇,可以帮我偷取宝物,事成后我再帮你。”蟹虎说:“如果能得到龙精的帮助,吞噬三缄,于我来说意义重大。盗取宝物的命令,我不敢推辞。”龙精说:“我从高处观察到,他就在榻上。想要偷取宝物,现在是时候了。”蟹虎便从云上坠落,变成一个普通人,迅速进入了三缄的寝所。三缄在梦中仿佛听到有人呼喊:“快醒来,快醒来,妖怪来了!”三缄惊醒过来,急忙抓住电光珠,假装还在睡觉。
蟹虎进来,被光芒照耀,内心胆怯,变回原形后无法逃脱。仆人恰好醒来,突然看到了大蟹,吓得大叫:“怪物进来了,拿武器击打它!”旅舍的店主听到呼喊声,约集市民进入房间,果然看到了一个身体像筐一样大的蟹,大家惊恐地说:“这个蟹是从哪里来的?”三缄说:“我不知道。”右边邻居的旅店主说:“我知道。”市民们问:“你怎么知道?”右边邻居说:“我祖父常说: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姓雪的人,狂妄无理,乡邻遭受他的欺压,敢怒而不敢言。其中有受害者,暗暗向天烧香祈祷,结果被雷劈,尸体腐烂,化为小蟹,形态类似于这个蹂躏市镇的姿态。后来被洪水淹没了这个市场,蟹顺着浪潮进入江中,恐怕这个蟹儿藏在洞穴中已经几十年了,所以身体才变得如此庞大。”市民说:“想到那个狂妄无理的人,为什么不处置他?”右边邻居说:“我想尝尝它的鲜味,做成醉蟹,怎么样?”市民说:“做成醉蟹,需要几斗酒才能淹死这个身体,还不如用绳子将它捆绑,言及前事,向衙门报告,作为警示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左边一人说:“你们所说的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我祖父传说,这个市场从古至今就存在着,过去市中常有美酒出产。凡是进入市场的人,无不陶醉不已,像蟹一样横行。这个蟹,难道不是被酒醉的人变化而成?言及前事,同样可以警示好酒之人。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左右邻居所传的,似乎不如我所听闻的准确。”左右邻居说:“那你听闻的是什么?”年轻人说:“我听说离火村曾经有几个淫妇,都化为蟹和虾。”左右邻居问:“
"淫及三媳,胡化为虾?”少年说:“虾的形态是两只手举钳,头顶有一刀。淫媳妇们变为虾,大概是因为她们在世时与一位妻子发生口角,后来两位妻子把菜砸碎,然后燃起柴火。言及前事,岂不可作为警戒的例子呢?”后来的一位老翁说:“你们所说都只是传闻,也有类似的比例。以我的愚见,这只蟹前世必定是到处走动的市镇江湖之人,假装成医生而贩卖药物,否则,躯壳怎么会像药箱一样负在背上呢?挂在街旁,也未必不能作为医生的戒备。”三缄说:“众位兄长留言都说这个怪物来到这里,确实很不详细,杀死它以绝迹,也许是可行的。”市民们表示同意,将蟹拎到市外,刚用器械击打,蟹转瞬化为鸟儿,冲天而去。
围观的人们目瞪口呆,无不发出惊叹。
三缄回到住所,担心怪物会再次出现,向主人辞行而出。行至五曲山间时,龙精化身为老翁,在那里设立了一家酒肆等待。三缄到达后,看到酒肆装饰华丽,便决定在那里住宿。
那晚,老翁设宴款待三缄,殷勤地接待。主仆刚刚喝了几杯酒,就昏倒不醒,龙精趁机偷走了电光宝珠,带回了洞内。此时,主仆身中毒已深,像死人一样。
碧虚真人巧妙地云游到此,目光远视得知三缄的宝物已被龙精偷走,还用酒下毒,赶紧把云头降下,取出灵丹喂给主仆。转眼间,他们就苏醒了过来,左右详细观察,酒肆已经不存在了,老翁也不知去向。三缄惊恐不已,急忙摸电光宝珠,但宝珠已经不见了,知道是老翁偷走了。心中气愤难平,同时疾病加重,难以行走。仆人扶持着他,强行走了十多里,但病情却越发严重。紫霞默默知道了这一切情况,又派复礼子前往道左化庵。三缄进入庵中后,紫霞化身为一位老道士,用药物治疗他。三缄病情得到缓解,他提及失去的宝珠一事。紫霞说:“仙家宝器,不是没有仙道的人不能随意使用。就像给世间的穷汉以富翁的福分,他又能好好享受吗?”紫霞又安慰他说:“公子要保重身体,等到日后时机成熟,自然会归还合浦珠给你。”不一会儿,病情康复,仆人急促地说:“夏天已经过去,现在已经深秋了。公子和您的朋友都已老去,为何不回到故乡,而满身心力去探访朋友呢?”三缄说:“不知不觉中,菊花已经开在东篱,只有你说的名节几乎被我忘记,我可以转变旅行的车辆,回到故乡了。”仆人听到十分高兴,便北上回到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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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真人在三缄病愈后,祥光一闪,驾云而去到了云衣洞府。云衣闻讯,恭敬迎接他进入洞府,并设宴款待。酒席即将结束之时,云衣说:“真人领混元皇帝之命,阐扬道法在人间,而弟子虚无托生尘世,被山精、水怪、野鬼、邪魔所困扰,屡次死里逢生,真人何不赐予一两件法宝,以对抗妖怪呢?”紫霞说:“我并非不愿意赐予,只是我的功行还不够深,无法给予你们。”云衣说:“我曾在绿林庄前化身为泥丸大国,引三缄进入,向他献上礼物,拜舞白凤,赐予了一枚电光宝珠,以帮助他成功。兄长知道吗?”紫霞说:“多谢你的好意,但给予得太早,三缄无法保护好它,反而被龙精偷走了,还将主仆毒死,碧虚力救了他们。后来,因为失去宝珠而得病,差点丧命,我又救活了他,现在他已经北归故里了。”云衣之子听见此话怒道:“这个小小的龙精,竟敢偷走我的宝物,我发誓要不停地追讨。紫霞说:“失去这一枚宝珠确实可惜,我只是担心借助宝珠辅助道法,日后更难收服妖怪。”云衣说:“真人请回仙府,我去追讨,相信不需要费多大力气。”紫霞说:“希望你能举手将宝珠归还,明天我会前来祝贺。”说完,乘云离去。
龙精盗宝归洞,众妖庆贺,拜舞欢呼。突然有一个野妖穿着云衣闯入,正好遇见龙精手捧宝珠,摩挲欣赏。云衣悄悄接近,出其不意地夺走宝珠,并念起真言,宝珠一举,雷声响起,仿佛山岳崩塌,洞内的妖怪们四散逃离。龙精不服,与云衣在空中激战。云衣再次用宝珠震动,发出一声霹雳,吓得龙精胆战心惊,乘着黑气逃走了。云衣得到了宝珠,不再追赶,卷起祥光,返回洞内。
三缄车辇行在路上,欣赏着水景和山景,只见树叶稀疏,蓼花遮掩。情思被唤起,口中吟诵一首诗:“千里遨游何震荡,无人相伴受折磨。韶光已逝秋深时,蝉息枝头无歌哼。”吟毕,他对仆人说:“前方田野广阔,有烟火万家,这是哪个地方?”仆人回答:“那是地名,我不清楚。如果遇到村民,可以问问他们。”走了几里路,果然看到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孩慢步走在路上,似乎是闲逛于村落,即将返回家的样子。仆人迅速走近,向老者行礼并问道:“尊地叫什么名字?”老者答道:“这里叫白马庄。”仆人接着问:“庄上有旅馆吗?”老者说:“我们村以务农读书为业,除了务农和读书,我不太清楚其他的事情。”仆人说:“村里还能务农读书,说明这里有传统和规矩。但是旅馆却没有,路过的人又该如何歇息?”老者说:“村子东面还有一个集市。”仆人说:“我的主人今天已经疲惫不堪,去集市路程有多远?”老者摇头回答:“很远,非常远。”仆人说:“集市离这么远,我主人今晚该住在哪里?”老者说:“在陌生的地方相遇,虽然是他乡,也可以借他人床榻安歇吧,岂无长者?”仆人说:“如果老翁肯收留,感激不尽。”老者说:“时间不等人,赶紧告诉你的主人,我愿意做东道主。”仆人将消息告诉了三缄。三缄前去,向老者行礼,说:“我说老翁非常贤明,愿借用你的床榻供游子安歇,这份恩情,何日回报?”老者说:“只住一宵,不必多谢。夕阳已落,你可以跟我回去。”三缄和仆人随着老者行动,最终进入了一座大门。老者带着他们来到中堂,稚子端茶候客,远处传来杯碗的声音。老者询问:“筵席已经准备好了吗?”家人回答:“已经准备好了。”老者便请三缄入席,劝他们喝酒。酒到半醉时,老者说:“我观察公子年华富饶,正应该奋发图强,追求功名。为什么你要抛弃青春,辛劳奔波呢?或许你的祖父曾从事贸易,你想继承他的志向吗?抑或你只是享受旅行的乐趣?”三缄回答:“不是的。我生性喜欢隐居,所以四处旅行,寻求师友的指导。一切荣禄官职,在我看来并不重要。”老者说:“公子只有一个人吗?家中难道没有父母?”三缄说:“父母都在。”老者说:“隐居这一说法,从古至今都有,但能成仙的,只听过钟离、曹、李之辈。我也听说过何仙、藐姑、麻姑等传说,但从未听说近代有人能够飞升离开人世。你误会了,你受人言语的迷惑。你既然有年轻的才华,既没有立志向青云,为朝廷效力,也没有弥补家族的过失。你只是追求入圣超凡,驰骋在朝阳下,你父母寄望于你,不免有些费心。假如你染上疾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生活无法维持,死亡无法安葬,终身怀恨。我劝你先尽忠孝之道,等你的个人无碍之后,再追求大道也不迟。”三缄被老者的几句话深深打动,默默沉思良久。老者见三缄沉默不语,便收起酒席,引领他们进入密室,打扫干净床榻,对三缄说:“公子长时间的奔波劳累,现在请自便。”说完便走出门去。
三缄独坐在床头,计算着亲人的寿数,想象着亲人的容貌,恨不能展翅高飞,立即见到父母。思念变得更加迫切,夜晚无法入眠,三更时分,忽然入梦。
梦中间隔遥远,风景模糊不清,等到行李进门时,却寂寞无人,呼唤家仆,却无人应答。急忙进入内室,见到父母白发苍苍,双目闭着,仰卧在榻上。
三缄跪拜良久,父母才抬起眼睛看着他说:“你是三缄啊,再不回来,我们这两位老人恐怕要进入黄泉了。在黄泉之中,心中不甘的就是儿子远游未归,父子母女未曾一面。”三缄听闻此言,痛哭失声。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在他乡。趁着天刚亮,向老者告别,立刻返程奔赴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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