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家的女郎？”
酒楼雅座，不知情的人透过窗子，一眼便捕捉到了街上那抹格外鲜明的身影。
坐他对面的人听了本只是轻轻往下一扫，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却在接触到那身影时骤然崩塌，咋舌道：“这浑身上下都不是凡物呐！”
“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另一人翻了个白眼，也跟着往街上看去，沉默了：“……确实。”
“这头面，我记得是金玉阁前些日子才拍出的。”
此话一出，雅间内顿时哗然。
前段时间，“景王殿下难得回京，竟破天荒地带回一名女子，甚至不惜为这女子豪掷千金”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整个京城，上至他们这些名门贵胄、下至平头百姓，谁不知道有个横空出世的神秘女子攻下了景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而这头面，正是前几日景王为讨那名女子欢心，在金玉阁耗费重金拍下来的。
“……原来就是她。”容貌娇美的少女看着街上的身影，喃喃道。
友人担忧地看着她：“梦书……”
“无事。”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眼中，梦书才收回目光，朝着她洒脱一笑，“本就是梦书一厢情愿，如今殿下终于开窍，应该祝贺他才是。”
虽是这么说，却不由在心中苦笑：恐怕殿下连梦书这个名字都没记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好不甘的呢？
整个京城，如她一般倾慕景王的女子不知凡几。毕竟景王身份尊贵，又出奇俊俏，虽生于皇室，却从不高慢，反而不矜不伐，待所有人都一样赤忱热心，因此京城上下皆对这位平易近人的小王爷很有好感。
即使是以甄拔恋人的角度去看，他洁身自好、才智过人、英俊慷慨、尊重女性……诸多优点更是数不胜数。除了行踪过于飘忽、没有定性这点，几乎完美契合所有适龄少女春闺梦里人的形象。爱慕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梦书亦是其中一员。
梦书乃当朝宰辅之女，作为嫡支，自幼便受尽宠爱。她在宫宴上对景王一见钟情，于是主动表露心迹，明明自恃容貌、才情、家世几点样样拔尖，却还是被景王如同对所有女子一般毫不犹豫地拒绝并敬而远之。
这不近女色的态度曾令无数女子又爱又恨，梦书原以为他只是天生不通情窍，却未曾想原来他一旦动情，会是这般的轰轰烈烈。
是啊，梦书忽而恍然。原来她倾慕的少年从来不是不通情窍，只是能让他动心的从来不是自己而已。
她想起方才那抹明艳张扬的身影，又不免觉得，那的确是更适合元祁的存在。
肆意、自由、活泼，张扬且热烈。京中的女子大多做不到她这样，总是被条条框框约束着，无法彻底自由。或许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女子倾慕景王，正是因为她们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股让她们求而不得的，代表反叛、自由、平等的精神。
要她如何不心向往之。
梦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今日难得在此一聚，大家都应当高兴才是，我却尽说这些让人扫兴的话。”梦书双手举杯，清透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逸散出醇厚的酒香，“我先自罚一杯。”
语毕，干脆地一饮而尽。
另一边，正专心逛街的阿昭却遇到了预料之外的事。
她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刚要路过巷口，就被巷口里冲出来的家伙狠狠撞了一下。
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莺莺连忙扶稳她的身体，对着跌在地上的人骂道：“臭乞丐！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对不起。”那人被骂得微微瑟缩，仰起头，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灰扑扑的脸。
瞧着年岁不大，灰头土脸的样子倒透出些可怜的意味，瘦弱的身子缩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只惨兮兮的流浪小狗。
莺莺不为所动，啐他一口：“不仅不长眼，还脏了姑娘的衣服，当真晦气！”
另一侧的倚翠替阿昭掸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色亦有些不豫：“姑娘可有伤到？”
阿昭摇了摇头，盯着少年的脸，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动。
半响才慢慢地开口道：“莺莺。”
这便是算了的意思。
莺莺闭上嘴，还不忘忿忿地剜少年一眼。
阿昭上前几步，俯视着地上的少年，那双似乎带有魔力的眼眸一眨不眨，仿佛能望到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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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看得心慌不已，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说得像是被恶霸调戏的少女一般，阿昭噗呲一笑，不答反问：“你撞了我，你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
少年看上去更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阿昭哈哈大笑，不再逗他：“你既然不是故意，又道过歉了，我当然不会继续怪你。”
地上的少年闻言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家世显赫的贵人总是爱抓着别人微小的错误斤斤计较，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低贱入骨的“下等人”。
可此时少女漂亮的眼睛里分明都是善意，少年忽然有些犹豫和不确定了，难道眼前的少女就是一例例外吗？
那他还……少年忽然有些懊恼。
“你……”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阿昭打断。
她笑眯眯地说：“街上这么多人，你偏偏撞上了我，这就说明我们有缘。”
不会吧，后面的莺莺露出大事不妙的眼神：“姑娘……”
然而不等她阻止，少女便已一锤定音：“正好我看你也觉得很有眼缘，这说明我们可以交朋友呀！”
是了，倚翠头痛扶额，小昭姑娘的思维，永远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阿昭蹲下身体，友好地朝地上的少年伸出手：“小乞丐，你好呀。”
少年已经傻了，呆呆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目光顺着手往上，戴着狰狞面具依旧难掩光华的少女正笑得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弯成极好看的弧度，眼瞳亮晶晶的，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脸惊愕的自己。
时间仿佛在此幕定格。
这就是少年与她的初识。
掺杂着几分狼狈、几分谎言，身份与经历都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人生却从此处开始密不可分地交汇起来。
犹如命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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