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芯回到国公府,远远地便瞧见三公子与镇国公一同回府,小姐曾言,对三公子应能避则避,幸而丫鬟不得走正门,芷芯这才松了口气。
她选择从东角门进入,在角门处与洒扫的丫鬟闲聊了会儿,有意拖延回渺玉院的时辰。然而,还是正面遇到。
芷芯只好退到一侧,恭敬行礼。
本都直直从芷芯面前走过了,林承煜忽地转身问,“芷芯,你出府做什么?”
“回三公子的话,奴婢到静安寺给奴婢的养父母供长明灯。”芷芯对答如流,小姐说有人问起就说实话。
只是倒霉,偏是三公子问。
林承煜看了眼,在正门口就远看到芷芯的背影,只是她从角门进,再慢的脚步也该到渺玉院。
不论是尹沐插手林承恩的事,还是她出门带袖箭防身,尹沐表面乖顺,可单这两件事,与她表现出的大相径庭。
一个只想婚姻大事的女子,怎会如此?尹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许是在官场尔虞我诈惯了,看人都会带着几分猜测。
镇国公与林承恩并排走着,问道,“刚刚你叫得出名字的丫鬟,是尹沐带来的?”
“是,偶尔听过几次,便记住了,父亲院里的丫鬟儿子也叫得出名字。”
镇国公点点头,自已屋里的丫鬟他自已都叫不全,他夫人那儿点心思,不用问都知道她要给尹沐和林承煜凑一对儿,幸好他这个儿子眼界没那窄,也不愚孝。
“尹沐那丫头打小我就不喜欢,哭哭啼啼,不成样子,这大了也不成体统,一个待嫁女,平白住到家中,赵将军家从前都是家规森严的。”
父亲对尹沐的嫌弃,由来已久,只要母亲提及,父亲都会驳母亲的话,来府上,父亲只走个过场顺由母亲带着她请安,后来都借口不见。
林承煜道,“赵大将军若还在,兴许我们还要仰仗母亲和赵姨母的关系才能和赵家交好。”
这话镇国公可就不乐意听了,眉头耷拉着。
然而,他说的是实话,赵大将军为人孤傲,手握重兵,战功赫赫,更救过先皇,唯一一个可以携带兵器进入朝堂的,在宣政殿拥有专座。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大将军如今也不在了。
思及此,镇国公缓缓道,“你母亲喜欢她,罢了,国公府也容得下她,总归她要嫁人,不会在府里一辈子,只是,你和她疏离些,免得落人口舌,耽误婚事和前程。”
“你母亲一个妇人,什么都不懂,这么大年纪做什么事还是随心所欲,但你,日后要承袭爵位,家里还指望你,你母亲的话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你自已分辨。”
“谢父亲教诲。”林承煜恭顺道,父亲说父亲的,他做他的。
他自小就去了宫中,做齐王侍读,半年才回一次家,父亲母亲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闹,只是近几年,似乎没力气吵了,母亲一年到头都不与父亲说上一句话。
家里兄弟姐妹都不是省心的,所以能回来的日子,在父亲母亲面前从不抱怨任何事。而与父亲相处更甚,父亲把好脾气留给了府里的姨娘们,只要不顶嘴,事事应承,勉强能父慈子孝。
……
渺玉院内,尹桐月踌躇了半晌才走进,“姐姐。”
尹沐坐于书案前写字静心,见尹桐月前来,将笔搁置在笔枕上,淡淡道,“早上送去的衣服可还合身?”
尹桐月轻声道,“姐姐,很合身,我很喜欢沧浪。”
尹沐看尹桐月常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飘花翠镯不见了踪影。
打来了国公府,她日日在自个院子,偶被尹沐叫着一同去见国公夫人。
尹桐月欲言又止,拿过秋梧端着的妆匣,打开摆放到桌案前。
尹沐瞥了眼,满盒珠翠,“做甚么?”
尹桐月抿着唇,小心翼翼道,“姐姐,我们借住在国公府,不好白吃白住,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不够你该如何?”尹沐语气淡漠反问。
尹桐月攥着衣裙,答不上来。
尹桐月向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鱼鸟极为上心,带了两只鹦鹉来,日日在院里教鹦鹉学舌。
尹沐看向秋梧,“秋梧,你说,发生何事?谁找过你们。”
秋梧立即道,“回二小姐的话,昨日小姐看书乏累,拿了鱼食去池塘喂鱼,八小姐九小姐也在那儿赏鱼,小姐正喂食呢,鱼儿自然全跑来小姐这边,八小姐就发脾气了,八小姐说……”
“不必再往下说,桐月,这儿不是客栈,国公府也不缺这点子金银珠宝,交纳吃住银两,你这是侮辱国公府?是你自已要跟来,若觉得被一个未知事的孩子说上两句便委屈,想着用银钱打发,我可以给你置府别住,你考虑清楚。”
尹沐关上妆匣,递给尹桐月,所幸尹桐月胆小,不敢直接将这点家当摆在姨母面前,姨母倒不会计较,传了出去,国公府的面子往哪放。
尹桐月颤巍巍接过,眼泪扑答往外掉,“我和姐姐住一起。”
秋梧替尹桐月憋屈,“二小姐,是八小姐说您贪图国公府的钱财,住最大的院子,小姐这才分辩了两句,要只是说小姐,小姐才不会与八小姐争执,小姐把她所有首饰都拿出来了,小姐都是为您。”
尹沐厉声斥道,“我问你话了?轮得到你插嘴?”
尹桐月护着秋梧,眼泪掉得更多,“姐姐,你别生气,别怪罪秋梧,是我不好,没有思虑周当。”
“既然知道思虑不周,为何还抱着妆匣前来?鱼是国公府的,既然看见八小姐在赏鱼,那鱼就非喂不可?你是来喂鱼还是来求婚事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从前在星陨你嫌麻烦,姨母没有偏心,找了老师给你上课,告诉我你学了多少?”
尹沐语气柔和,深知尹桐月和幼时的自已很像,由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自尊心太强。
说重了,尹桐月心思重,怕伤了她心里的姐妹情分。
但她又做不到与她携手深谈,尹桐月的娘,她很膈应,她对尹桐月的姐妹情,少之甚少,不如芷芯媛芯的一半,奈何她姓尹,父亲的骨血,祖母惦念的孙女。
家族昌盛,兄弟姐妹不能离心。
尹桐月语气坚定,“姐姐,我好好学。”
“自已不中听的话,用不着放在心上,你身后还有父亲和唤你姑姑的平安,行事说话谨慎些,实在觉着住在国公府过意不去,闲暇时教教鹦鹉说吉祥话,拿出你自已的本事,国公府的人爱听。”
尹桐月立即明了,眼泪也少了几滴,姐姐是告诉她用鹦鹉可以拉近与国公府的关系。
爹爹也说过,上京不同星陨,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满门抄斩。
自已每天闲得慌,一点儿小事就闹得寝食难安,脑子里除了姐姐,一片空白。
“姐姐,你担心身子,我上完课就教鹦鹉。”
尹桐月离开前,尹沐又道,“记住爹爹的话,有任何事我们商量着来。”
尹桐月心满意足地离去,她就知道,姐姐在意她。
尹沐趴在书桌上,提笔胡乱画着圈,宣泄内心的烦恼,不一会儿,整张纸都被涂黑,又揉做一团扔去。
她想按计划进行,不想任何事任何人干扰,而林承煜就是打乱她计划,给她徒增烦恼的第一个人。
但教条式的和尹桐月说几句话,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间,令她几乎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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