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此翻篇吧。”懿贵妃淡然一笑,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心中早已权衡利弊,认定此事再提无益,只会徒增笑柄。至于大阿哥对那太监的责罚,她更觉无足轻重,哪里值得主子亲自出面过问。在她看来,如若事事都要主子插手,那主子也未免显得过于琐碎,有失身份。
然而,小安子却未能领会懿贵妃的用意。他心中愤懑难平,觉得自已受了莫大的委屈。原本以为懿贵妃会为他出头,却不料她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带过。他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和寒心,原本对懿贵妃的忠诚和敬意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自此以后,小安子在承应差遣时变得敷衍了事,时常装聋作哑,不再像以往那样尽心尽力。懿贵妃虽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初时并未过多计较,只以为他是一时心情不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安子的态度愈发消极,懿贵妃的耐心也终于消磨殆尽。
“你真是自找不痛快!”懿贵妃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若觉得在我这儿当差不顺心,大可明说,我不拦你,即刻叫敬事房的人来,送你出宫!”
这番话吓得小安子浑身一颤,他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出一言。然而,夜幕降临,他躺在床上,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回想自已尽心尽力地侍奉懿贵妃,即便偶有差错,也愿以千日之好来弥补,哪怕遭受打骂责罚,也毫无怨言。可如今,竟要被逐出宫去,这般的决绝,实在让他心寒,更让他痛心疾首。
于是,小安子如同一个受尽委屈的童养媳,躲在被窝里痛哭了一整夜。脸上的红肿尚未消退,眼睛又因泪水而浮肿起来。
说来也怪,宦官之身,受后天所伤,他们的心思与常人迥异,甚至与妇人都有所不同。尽管被懿贵妃的斥责伤得体无完肤,小安子却在泪水中坚定了自已的心意。他开始琢磨如何能够讨得懿贵妃的欢心,如何能够赢得她的赞誉。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次日晨曦初露,懿贵妃的寝宫之门刚刚开启,宫女正忙着舀水准备洗漱。此时,小安子已早早候在门外,他恭恭敬敬地跪下,高声禀报道:“小安子给主子请安!”
寝宫内起初一片寂静,随后传来懿贵妃淡淡的一声:“进来吧。”
小安子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懿贵妃的背影。她身着一袭玫瑰紫缎子夹袄,月白软缎撒脚裤,外披一件宝蓝宁绸长背心,专为梳头所用。她的长发如玄色缎子般披垂至腰际,一名宫女正细心地为她梳理着。懿贵妃抬起玉手,用那五个养得极长的指甲轻轻搔着头皮,显得惬意非常。夹袄的袖子滑落至肘弯,露出一段如雪般白皙的手腕,腕上一只琉璃翠的镯子熠熠生辉,绿得仿佛一汪春水。
小安子不敢多看,再次跪下请安后起身,陪着笑脸问道:“主子昨儿晚上睡得可好?”
懿贵妃从镜中瞥见小安子哭肿的双眼,倏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她微微点头,轻声道:“你小心当差,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谢主子恩典。”小安子忙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随后起身继续他的差事。
他所负责的差事繁多且琐碎,但万变不离其宗,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让懿贵妃知晓。此刻,他在屋内仔细检查着,那些精巧的八音钟是否已上好弦?陈设的摆放是否得当?他一一查看,不放过任何细节。最后,他发现炕床下有些灰尘,便亲自拿起棕帚,钻进床底去清扫。
懿贵妃默默观察着小安子的一举一动,却并未出声。按照日常习惯,梳洗完毕后便是传膳用早膳,随后绕着前后院散步以消食。绕完一圈后,便需更衣前往中宫向皇后请安。
此刻,小安子心中又生出了为难之情。每日前往中宫,他自然是要随行的,但此刻他那肿胀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实在难以见人。他心中犹豫,不敢向懿贵妃请假。思前想后,他只得选择躲藏起来,希望能逃过懿贵妃的注意,混过这一日。
然而,懿贵妃心思细腻,怎会不察觉他的缺席。她淡淡地问道:“小安子呢?”
既然无法躲避,小安子只得硬着头皮应声道:“奴才在此!”他一边高声回答,一边急忙赶来继续当差。
懿贵妃一见他那副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她轻声道:“今日你不必伺候了。”
小安子如释重负,但不敢流露出丝毫高兴的神情,只是低声应承,仿佛被免去了随行的任务,还感到有些委屈似的。
懿贵妃注意到他那红肿的双眼,明知是哭肿的,却不愿直接点破。她又说:“回你自已屋里歇着吧,今日不必当差了。找些药治一治,再用烫手巾敷敷,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这番温言慰恤,让小安子感激涕零。他回想昨晚流下的眼泪,自觉没有白费。
当懿贵妃抵达中宫时,她一如既往地比其他妃嫔晚到一些。这背后有三重原因:首先,她想要彰显自已在众妃嫔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其次,她不愿与丽妃碰面,因为每次相见,丽妃的存在总会让她心生醋意;最后,她选择留在最后,是为了能与皇后交谈几句,既能打探些消息,又能相机进言,借皇后的名义达成自已的目的。
然而,这天却是皇后先有事要问她。皇后在开口之前,眉头已微微皱起,似乎带着些许不满:“怎么回事?”她开口问道,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以为然,“听说小安子挺放肆的,是吗?”
懿贵妃一听这话,心中便涌起一股怒气——这怒气并非针对皇后,而是对那些在皇后面前搬弄是非的人。但她不愿将这些情绪显露在脸上,只是平静而略带一丝傲慢地回答道:“我那儿的人,谁也不敢放肆!”
“那么,怎么说是他顶撞了阿哥呢?”皇后继续追问。
懿贵妃微微一笑,这笑容显然是刻意为之,做作得恰到好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为自已的儿子感到骄傲。接着,她又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回答道:“阿哥有时任性、淘气,小安子也算是个挺机警的人,但也被他治得哭笑不得。”
懿贵妃将这桩公案轻描淡写地当作笑话来谈,皇后便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着笑了起来。
懿贵妃随后又似不经意地问道:“皇后,您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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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为人老实,不善说谎,便随口答道:“是大阿哥亲自来告诉我的。”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这孩子真是!”
懿贵妃听后也只是笑笑,并未多言,随后便转移了话题,开始谈论其他事情。然而,她心中却始终无法释怀,小安子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大阿哥乐意亲近皇后,这可不是件好事!现在看来,这话确实不无道理。
因此,到了下午,懿贵妃再次前往中宫。她知道皇后爱吃零食,除了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点心外,还常有专差从京城里送来各种有名的小吃。不管东西多少,皇后总会留下两份,一份给大阿哥,一份给丽妃所生的大公主。这也是大阿哥和大公主一到午后便吵着要到皇后那里去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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