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贵妃一到,大阿哥和大公主立刻变得乖巧懂事,像个大孩子般站起来迎接,恭敬地跪安叫“额娘”。随后,他们手拉着手,继续去玩他们的七巧板,而懿贵妃则陪着皇后坐在炕上,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不一会儿,姊弟俩之间发生了争执,“怎么啦?怎么啦?”皇后关切地大声问道。
各自的保母纷纷跑来劝解,但姊弟俩似乎并不理会她们,一前一后地跑到皇后面前告状。
“阿哥欺侮我!”大公主嘟着小嘴,委屈地说道。
“谁欺侮你了?”大阿哥提高嗓门,理直气壮地反驳,“你自已摆不出来,就赖人。老渔翁少个脑袋,那算什么七巧板?”
皇后一听就乐了,“什么‘老渔翁少个脑袋’?”她好奇地问道。
“皇额娘,你来看!”大阿哥拉着皇后去看他们摆的七巧板,大公主也紧随其后。这场“官司”从开始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理睬懿贵妃,懿贵妃也插不上一句话。
大阿哥和大公主所玩的七巧板与众不同,那是经过他们的嫡亲祖母——宣宗孝全皇后改良过的。孝全皇后从小生长在苏州,对于江南的各式玩艺无不精通。经过她改良的七巧板,已经不止七块,因此能摆出更多、更复杂的花样。每一种花样都精心绘制成图,并题上名目,称为“七巧谱”。
姊弟俩正在热火朝天地比赛摆“七巧谱”。大阿哥摆出了一个名为“月明林下美人来”的花样,然而美人虽美,却忘了摆上月亮,被大公主一眼看出,大阿哥输了。他却不乐意接受打手心的惩罚,振振有词地说:“该你五下,你输了扯直,赢了一起打!”
大公主答应了他的要求,开始摆大阿哥指定的“独钓寒江雪”花样。这个花样的主角是个老渔翁,可是大公主摆到最后,却发现少了个脑袋。
皇后被他们的吵闹声引来,一看便发现了问题:“少了一块板子吧!”
果然,少了一块半圆形的板子。这块板子如果高挂上方,便是那轮明月;如果斜安在老渔翁身上,便是那缺失的脑袋。大公主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阿哥却已经嚷嚷起来:“怎么少了一块?快找,快找!”
于是,宫女和保母们纷纷弯下腰,开始四处寻找这块小小的半圆形板子。然而,由于它体积太小,找起来并不容易,众人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却始终未能找到。
“算了!”皇后见状,只得劝道,“不用找了,再拿一副给他们玩儿吧。”
“不行!”大阿哥却不肯罢休,指着大公主说,“找不着就算你输!”
“皇额娘,你看,阿哥不讲理。”大公主委屈地告状。
“好了,好了!”皇后笑着劝解,“这一副不算数。”
“那么头一副呢?”大公主不甘心地追问。
“头一副?算……,算双喜输。来,双喜,伸出手来,让大公主打手心!”皇后决定道。
双喜笑嘻嘻地伸出手来,然而大公主却不肯打。正在此时,懿贵妃冷眼旁观,发现了大阿哥的捣鬼之举。她悄悄走了过来,一伸手便从大阿哥的拳头里取出了那块遍寻不得的半圆形板子!
“真是没出息,输了还耍赖!”懿贵妃严厉地训斥道,同时狠狠地在大阿哥的手心上打了一下。
原本热闹欢腾的气氛,因这一记责罚而瞬间冷却。大阿哥想哭却不敢哭,委屈的神情使得满屋的欢声笑语都烟消云散,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也觉得无趣至极,转身回到炕上,开始抽烟袋,不再言语。双喜见状,连忙向保母们示意,于是众人带着大阿哥和大公主恭敬地跪安,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宫殿。
“大阿哥即将入学,是该收收心了。”皇后淡淡地说道,似是对自已,又似是对众人。
从第二天起,大阿哥便不能像以往那样无忧无虑地玩耍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四月初六,入学的前一天。皇帝特意召见了大阿哥的师傅李鸿藻,详细询问了入学准备的情况。
李鸿藻一一奏报,皇帝听后表示满意。接着,皇帝又问:“高宗纯皇帝圣训中,有一段关于皇子典学的话,你可还记得?”
“臣牢记在心,不敢稍有遗忘!”李鸿藻恭敬地回答。
“那便念给我听听。”皇帝说道。
这显然是皇帝有意考察李鸿藻的学问。李鸿藻应声后,略一凝神,便用清晰洪亮的声音背诵起来:“乾隆元年正月二十四日,上谕皇子师傅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朱轼、左都御史福敏、侍朗徐元梦、邵基:‘皇子年齿虽幼,然陶淑涵养之功,必自幼龄始,卿等可殚心教导之。倘不率教,卿等不妨过于严厉。从来设教之道,严有益而宽多损,将来皇子长成自知之也。’”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赞赏:“你说得很对。我要告诉你的,也正是这些话。俗话说得好:‘开口奶要吃得好’,你是大阿哥启蒙的师傅,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李鸿藻听后,连忙摘下官帽,恭敬地磕头答谢:“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托!”
皇帝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御前大臣,六额驸景寿,道:“书房中确实不宜过于喧闹,但也不可过于冷清。阿哥有个伴读之人,或许更为适宜。”
景寿为人憨厚,反应稍慢,他思索片刻后答道:“确实如此,但需身份相当、年龄相仿才行。惇王的次子载漪,恭王的长子载澂,或许可为大阿哥伴读,但他们此刻并不在此。除非......”
“除非他们都在京城。”皇帝身后,肃顺跨前一步,接过景寿的话头,“而且,目前李师傅一人执教,恐怕分身乏术,反而耽误了大阿哥的学业。待秋天回銮之后,再奏请皇上定夺吧。”
“嗯,言之有理。”皇帝点头表示赞同。君臣之间,不宜过久的沉默,于是肃顺向李鸿藻示意,李鸿藻随即叩首告退,与景寿一同退出御书房。
“该赏些什么给李鸿藻呢?”皇帝转身与肃顺商议。
“按惯例,可赏文绮笔砚。”肃顺回答。
皇帝提起朱笔,刚写下“赏李鸿藻”四个字,肃顺便自作主张地念出赏赐的清单:“宁绸两匹,荷包一对,端砚一方,大卷笔十枝。”
他每念一句,皇帝便写一句,写完后,皇帝将朱谕交给肃顺。随后,皇帝前往中宫,召见大阿哥,谆谆告诫他要尊师重道。大阿哥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地应承下来。
皇帝离开后,皇后也向大阿哥叮嘱一番,她拉着大阿哥的手说:“一定要听师傅的话,不要淘气。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阿哥响亮地回答,对于皇后的叮嘱,他完全明白。
69書吧
皇后又将大阿哥的首领太监张文亮传来,责令他尽心照料大阿哥的学习生活,特别强调要早到不迟到。因此,这夜四更天,张文亮便早早将大阿哥唤醒,为他穿戴整齐后,领着他到皇帝、皇后处请安。随后,在御前大臣景寿的引领下,大阿哥初次踏入了书房。
此刻,李鸿藻身着朝珠补褂,翎顶熠熠生辉,早已在书房外恭候。待大阿哥到来,他迎入正屋,依照廷臣见皇子的礼节,恭敬地请安行礼。随后,景寿引领大阿哥进入东间书房,那里已设好两张相向的书案,一张属于大阿哥。张文亮忙不迭地引导大阿哥在书案前站定,面向东方。景寿则立于上方,面向南方,而李鸿藻则站在东面书案前,与大阿哥正面对视。其他的谙达们则整齐地站在南窗下,张文亮则退至门外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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