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春节过后,孟旸邀请顾枝洲去她家小住几天,顾枝洲的二堂嫂也同去。
住了三天,堂嫂快要上班,。就先回了家。顾枝洲还是被表姐留下了。半年不见,姐妹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到了快11点才睡觉。孟旸的旧房子已经卖掉了,新房子还没有交房,所以她暂时租房住。这个房子对面就是体育场,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跳广场舞的,打篮球的,一直到后半夜都不歇息。顾枝洲被吵的睡不着,索性拿出手机翻看抖音。
鬼使神差的,她又在搜索栏输入了周贺的昵称。上一次在抖音上看他的作品还是三四个月之前,熟练的输入他的昵称,打开他的主页,然后顾枝洲点进了置顶的第一个作品里。周贺经常会发各种各样的抖音作品。但是发过了之后没几天就他就会私密或者是删除掉。上一次看他的时候,他在作品里栏里还有十几个作品,如今就只剩两个了,还都是顾枝洲没见过的。
顾枝洲习惯在看他作品的时候翻看评论区,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新女朋友的正脸,她很好奇,所以希望能在评论区找到蛛丝马迹。然而这一次点到评论区。却看到看到了清一色的一路走好。
有一个账号看昵称和头像应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她评论说周贺你一家三口一路走好,你跟紧爸爸妈妈,别走散了,早走早托生,下辈子再做一家人。
难以名状的情绪席卷了顾枝洲的全身。如果朋友发的一路走好可以是因为玩梗开玩笑,那么这个阿姨又怎么会参与年轻人的游戏呢。可她不敢相信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这样留在了20岁,她需要求证。在清一色的一路走好的评论下,她找到了一个女孩子,私信询问她周贺怎么了?
对方没睡,很快回了消息,说他去世了。
顾枝洲还是难以置信,她问对方方便讲一下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吗,对方问顾枝洲跟周贺是什么关系,她说是一个已经很久不联系了的朋友。
周贺死于车祸,在12月中旬,和父母回老家的路上,他们的车与一台大挂车相撞,一家三口全部丧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定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枝洲感觉自已全身如坠冰窟,仿佛身下躺着的不是床,是万丈深渊最高处的一张网,只要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不停的跟对方证明,说周贺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方说是啊,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全班没有人不喜欢他,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很好,可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那么长的腿却没有跨过这个年,明明离他的生日也没有多久了,可他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顾枝洲其实害怕真相,但她还是问了对方周贺走的痛苦吗?
周贺的朋友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许是意识到周贺对于顾枝洲的重要性,她很有耐心的告诉顾枝洲,她说周贺走的很不体面,同学们和学校老师们接到通知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停尸房停了几天了,她还说已经看不出那个人的本来面貌了,她们去看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长出了尸斑。
顾枝洲不敢想象,她不敢想象周贺那样一个开朗外向温柔细腻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是有多么的绝望。
如果顾枝洲记得不错,周贺现在家里应该只剩爷爷奶奶了。她问他的朋友,朋友说是的,他的葬礼是舅舅操办的,因为是交通事故,所以尸体在停尸房停了十天,等到所有的赔偿以及后续手续全都办完,他们才火化。
没有人不在惋惜周贺的离世,可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办法。他的朋友们哭了一场又一场。他的老师们都在感叹多么可惜呀,这么好的孩子。最难过的是他的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顾枝洲不敢想象这两个老人后面的那些年要怎么过。
跟对方聊了很久很久。她们谈周贺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她们谈周贺的离开是多么可惜。顾枝洲说,我可以接受我们两个再也不联系,我可以接受我们两个各自生活在对方不知道的角落。但无法接受他离开。他活着,哪怕没有他的消息,我也知道他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灿烂盛大的开放着,但他去世了。在本该绽放的年纪早早的凋零了。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对方说如果顾枝洲想去看周贺的话,可以联系她。顾枝洲却拒绝了,她说她没有一个身份可以去看周贺,而且她也有了新的男朋友。她去看周贺的话,她的男朋友也会不开心。她说她跟周贺都已经向前走了。所以再回去看他也不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对方说周贺的女朋友也很伤心。顾枝洲没说话。
她很想知道周贺到底是哪一天去世的,但是朋友只说十二月中旬。12月中旬,那是她在威海的日子。她想起了在窗外看到那个模糊的人影,想起来那个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经历。
顾枝洲和对方说12月16或者17号左右的时候,她在威海男朋友家的窗外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头发半长不长。脸上血肉模糊看不出五官的人。他的羽绒服破破烂烂,腿似乎也短了一截儿。
对方说周贺离开的时候,就是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她还说最近她们也频繁的梦到周贺,梦到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卫衣。跟他们讲自已过得很好,但他们知道周贺现实中根本就没有一件蓝色的卫衣。
然后顾枝洲又提起了十月份那个梦,那个他家人生病,然后两个人偶遇聊天的那个梦。
又聊了很久。对方告诉顾枝洲说如果有任何不开心的可以跟她说。关于周贺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告诉她。
跟对方道了谢,顾枝洲放下手机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表姐半夜醒来喝水,看到她还没睡,催她睡觉。
表姐是知道周贺的,顾枝洲也对表姐有百分之一万的信任,所以她跟表姐说:“我刚才知道一个消息,周贺没了。”
表姐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喝了口水,转头问顾枝洲:“没了是怎么个没了?”
顾枝洲说去世了。
表姐的第一反应也是震惊,她问顾枝洲周贺多大,顾枝洲说跟她同岁。
表姐问去世原因,顾枝洲就把手机递给表姐,让她看自已和周贺朋友的聊天记录。
表姐看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顾枝洲说:“你什么想法?”
顾枝洲说只是觉得惋惜,但其实对于周贺的喜欢可能早就已经没有了。
表姐提起了陈颂时,她说:“周贺懂你是事实,但是你跟周贺在一起并不会幸福,相反,陈颂时虽然不像周贺那么懂你,但是你跟陈颂时在一起是你的最优选择,周贺太懂你,他看得出你所有的想法,所以你所有的思维在他面前都是无所遁形的。但陈颂时不一样,陈颂时相比周贺更细心,也更懂得尊重你。他也更会照顾你。我理解你觉得惋惜周贺的去世,我也理解你会因为他去世而念念不忘。但是你已经有陈颂时了,两方的关系你要平衡好。”
顾枝洲当然知道这件事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醒悟,她跟周贺纵使互相理解,也并不是最合适的一对儿。周贺看得清她的想法不假,但她并不能完全看得懂周贺,这样的关系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加之她爱周贺要比周贺在乎她多的多,激情在的时候,两个人怎么样都好,激情不在,这样不公平的关系是存在不了多久的。
表姐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告诉她明天还要回家,早点睡吧,翻身的时候拍着自已的宠物狗说小姨的青春结束了。
夜里突然知道这样的噩耗,睡是肯定睡不着的。顾枝洲给秦厢发消息说周贺去世了。
秦厢也不信,问她说:假的吧?你听谁说的?
顾枝洲说是在周贺的抖音作品下面看到朋友评论一路走好,然后就去问了他的朋友。
秦厢还是不信,说他们开玩笑的吧。顾志洲说不会,秦厢说怎么可能,他才那么小。
任凭顾枝洲一再强调周贺是真的去世了,秦厢还是问她要了周贺的电话号,说自已会打给他一探究竟。
即便已经知道了真相,顾枝洲也是不愿意相信的,她把电话号给了秦厢,希望她能带来一个好的消息。
秦厢很快把消息回了回来:无法接通,可能是已经睡着了,明天早上你再给他打一个试试。
第二天早上表姐出门买菜的时候,顾枝洲躲到卫生间拨通了那个自从存到通讯录里就一直没有拨出去过的电话。听筒里面不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就在顾枝洲以为这个电话也拨不通了的那一秒。对方接起了。
然而心里突然泛起的狂喜,却在对方声音出现的一刹那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那不是属于周贺的声音。
对方喂了一声,然后等她回答。顾枝洲不死心,问是周贺吗。
对方愣了一下,回她说:“哦,周贺去世了,他的手机号现在是我在用,有什么事儿吗?”
一阵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顾枝洲摇了摇头,发觉对方看不到之后她又说没事儿,谢谢。
对方说了个好的再见就挂了电话。
一场海啸就这样在心里草草落了幕。顾枝洲没有再把这件事儿告诉任何人。
表姐很快回来,顾枝洲洗漱好,吃了饭出门儿去买东西了,今天要回家,昨天母亲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去商场里帮忙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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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贺去世这件事儿就像一阵风刮过,其他人只是感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一阵风。只有顾枝洲是实打实被风吹倒了的人。没有人会为陌生人的离世驻足。原以为自已可以平静接受的顾枝洲,却在坐上出租车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后,再一次稳不住心神。
她昨天跟陈颂时说过这件事,再一次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时候,迫切需要安慰的她还是打开了和陈颂时的聊天框。
顾枝洲对他说,虽然说出来你会生气,但我还是好难受,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为什么那样的人年纪轻轻就没了命?
陈颂时是知道周贺这个人的,在昨天顾枝洲告诉了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很感慨世事无常。消息很快回回来。陈颂时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没什么可生气的,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都会不舒服,我也觉得很可惜,他小小年纪就遭遇这样的事情。
他还说可以理解顾枝洲的不舒服,可以理解顾枝洲心里难过,但人总要往前看。
下午到家,顾枝洲还是无法从低沉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她只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停的跟陈颂时聊天,试图转移自已的注意力。
傍晚父亲来房里让顾枝洲帮自已找一个东西,顾枝洲闻言打开房间柜子的抽屉,却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个已经被她忘了两年的东西。
那张放在笔袋里一年的,打了塑封的,背后写着:我将永远忠于自已,披星戴月奔向理想和你的三寸小相。
这么些年来跟周贺有关的东西她买了不少,照片她也印了不少,但是早在高中毕业给周贺寄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寄走了80%,剩下的那些也在周贺官宣谈恋爱的时候全都丢进了垃圾桶,这张小相被她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从来不曾记起。
几年来她无数次拉开这个抽屉翻翻找找,却没有一次注意到这个放在最上方的照片,而如今当照片里的人已经魂归黄泉不知多久的时候,在她无意间帮父亲找东西拉开这个抽屉的时候,这张照片就这样闯进她的视野。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把父亲要的东西送出去,把那张照片放到枕头旁。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周贺那个好朋友。
她说:这张照片就放在我床头的抽屉里两三年,这期间我不知道多少次打开这个抽屉,我甚至每天都会去里面找东西,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然后今天无意间打开抽屉的时候,它就在最上面。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她的消息,很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对方问她身高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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