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洲甚至幼稚的把周贺从黑名单移出来,然后每天发无数条朋友圈来秀恩爱,就为了气他。但顾枝洲自已知道,至少目前来看陈颂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刚好彼此都需要一个对象,而刚好又彼此都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陈颂时并不能像周贺那样理解她的想法也并也并不能跟上她的思想,他无法在顾枝洲感觉到困顿的时候像周贺那样给出答案,无法在顾枝洲需要的时候像周贺那样无微不至的陪着。他们两个与其说是男女朋友,不如是生活上的伴侣,偶尔一起吃饭,课余时间一起散步,没有鲜花,没有礼物,没有告白,没有爱称。两个人一起吃个饭已经是他们爱情中最甜蜜的部分。
2022年初的时候,周贺又换了一个女朋友,也是他们学校的,他还是高调的官宣,偶尔也会在朋友圈秀恩爱。顾枝洲觉得自已和周贺就像一个钝角的两个边,短暂的相交之后是再也无法改变的渐行渐远。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唯一不同的就是周贺又一次被她拉黑了。这一次最彻底,顾枝洲取关了周贺的抖音,删除了周贺的微信,改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签名和昵称,然而在到了最后一步,去Soul上取关他的时候,顾枝洲收到了他的回复。早在谈恋爱的时候,顾枝洲就已经把这个软件卸载了,现在下载回来也只是为了删除周贺。太久没有登录,打开软件后所有的新消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其中包括周贺的,依旧在聊天界面里最置顶的那个聊天框,在沉寂了700多个日夜之后顾枝洲第一次收到了他的回复。很简单的两个字,他说谢谢。顾枝洲发给他的所有消息他都有看,有哭哭啼啼的语音,有从别处分享来的歌曲,但他只说了谢谢,没有其他任何话,点到聊天界面的时候,系统提示他已经把顾枝洲拉黑了。
也好,顾枝洲想。
顾之洲的恋爱似乎走向了正轨,陈宋时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已对她的那点喜欢,也开始对她好,开始真正像个恋人一样的和她相处。但可能是因为性格的原因,顾枝洲并不能学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在谈恋爱的时候露出娇俏的小女生姿态。她不喜欢出门玩儿,不喜欢花,不喜欢小蛋糕,也还是改不掉自已猜忌的习惯。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摩擦,最严重的一次,顾枝洲删除了陈颂时手机里的一些联系很亲密的异性好友,陈颂时不理解,他说莫名其妙的删除别人,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顾枝洲自已知道他们的聊天已经越界了。她没有吵,也没有跟他理论到底是谁对谁错。顾枝洲只是很平静的说,那你现在可以选择把她们加回来。
即使陈颂时的变化顾枝洲都看在眼里,但她还是无法忽视陈颂时偶在这段感情之中偶尔的游离。当顾枝洲质问他的时候,陈颂时很明确的给了她肯定回答。顾枝洲也知道了陈颂时的那个前女友,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鲍小姐。从跟他的交谈中顾枝洲知道,陈颂时并不是还喜欢着鲍小姐,他只是难以理解自已掏心掏肺,极尽赤诚对待着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在认识了一个学长之后果断劈腿,选择抛弃他。说心里没有芥蒂是假的,顾枝洲很介意这件事儿,她坦诚的告诉陈颂时自已的想法,也包括自已偶尔会记挂起周贺这件事。她说陈颂时如果也接受不了,那可以分手。陈颂时是知道周贺的,但她没有选择分手。
他们两个在这段感情中都不是百分百的就忠诚,那么去论证谁相对来讲更忠诚一点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4月份的时候,学校里出现了一例新冠病毒阳性病例。顾枝洲买完早饭回来就接到了通知,宿舍要封闭,所有学生留在自已的宿舍不能出门,学校每天会把饭食送到宿舍门口,会安排专人到宿舍进行核酸检测。宿舍长因为与阳性病例有过交叉行程所以要到校外隔离。也是这个时候,顾枝洲和室友爆发了严重的一次争吵,其实从最开始她来的时候,室友们就因为她是乡下人,是东北人对她百般有成见,看不起她,觉得她口语不标准,觉得她成绩太靠后,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会加一句东北的嘛,正常。顾枝洲不想追究,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索性就当不知道。她讨厌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所以只要表面上还过得去,她也不会去争一个清白。然而退让是不会得到尊重的,因为长期居住在宿舍没有活动空间,加上室友们明里暗里的针对,顾枝洲内分泌严重失调得了甲亢。宿舍刚刚解封的那段日子,顾枝洲每天都在难受中度过,学校还是要求学生保持每天去操场进行核酸检测,然而顾枝洲已经失去了从宿舍走到操场的力气。她自已感觉得到自已的不适,哪怕只是吃一小口东西也会觉得胃胀的难受,也会想吐,走路没有力气,头晕目眩。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已长期在教室坐着出现了问题,因为自从和室友吵过后,她几乎不会在宿舍待着,白天都闷在教室。然而并不是。甲亢引起的肠胃功能紊乱让她几乎每一天晚上都要起床吐几次,这也给了室友们造她谣的机会。他们说她私生活混乱,说她怀孕,怀了不知道谁的孩子。即使他们从头到尾都知道顾枝洲没有一天是不在宿舍睡的,即使他们从头到尾都知道当下时段时间里只要出校门就需要和辅导员报备,可造谣是不需要成本,也不需要证据的。五月初,顾枝洲终于不愿意再在学校耗下去,于是申请了提前回家,她要去治病。从110斤瘦到90斤,她只用了半个月。她自已知道,这样耗下去是不对的。
暑假陈颂时一家去威海旅游,他的父母邀请顾枝洲也去,顾枝洲拒绝了。她并不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久到了就可以见家长的程度,感情也是。她和陈颂时的关系没有进也没有退,每天保持聊天好像就是她们恋爱的全部了。
顾枝洲偶尔会看到周贺的新抖音,有时候是在对推荐里刷到,有时候是搜索他的抖音号,然后看到他,看到他跟女朋友互动,看到他和朋友们在评论区嘻嘻哈哈。一次又一次的窥探里顾枝洲也意识到自已这样无趣的人,确实是不合适跟周贺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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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频繁的想起周贺,在十月份的某一天,顾枝洲梦到了他。然后她写了一篇小短文。
10月23日,梦到了以前很喜欢的一个男孩子,他在梦里陪了我整整一夜,解释了我这两年来想不通的所有事。
起初是和朋友一起逛街,梦到了他,梦里模糊间看不清脸,但直觉是他,我们对视了,但是谁也没理谁。后来回程,在一家医院门口看见了他,他坐在角落里表情迷茫泪流满面。梦里的我勇气十分,跑上去和他说话,为他擦眼泪,他见了是我,于是讲他母亲病重,他很伤心,我心疼了,于是叫朋友先回去,我留下来陪他。他先带我去了医院,见了他的家人,然后同我讲他母亲的状况。我又陪他去散心,带他去吃饭。很久后我要回去了,他送我从病房到门口,两个人道了别。我以为又要失去联系,可是在我跨出医院大门那一刻时间留住了我,已经凌晨一点多,宿舍封寝了,我转身匆忙向他跑,叫他的名字,似乎生怕他再抛下我,他听见了,也迅速来迎接我。
我拿手机给他看时间,告诉他封寝了,我回不去了。
他带我去了一座山,我们站在山顶,看松树海。
我抱了他,于是他回抱住我,抱得好紧。
他带我去了别处,找了个位子,抱着我坐下。
他说:“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找我?”
我反驳:“你还说我,你当年干的破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沉默,大概在回忆自已的两次不辞而别和明知道我心意却不予回应的那些惹人伤心的壮举。
我盯着他,执着于他的答案。
沉默良久之后,他摸着我的脸,眼神温柔:“小姑娘,我几岁了?”
我理所当然:“我们同岁啊。”
他却笑。
我第一次质疑自已对他的了解:“不是吗?”
他摇头:“当时骗了你,我大你两岁。”
我看进他的眼睛:“那又如何呢?”
没等来他的回答,画面又回到了那片松树海,我抱住他,他回抱我,很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于是我醒了,心里很难受,梦是反的。
12月10号。学校发了通知,想要回家的人可以申请提前回去,后续课程可以通过网课的形式参与,考试也延续一贯的线上考试。和陈颂时商量过后,两个人决定去威海,那是陈颂时家长在几年前买的房子,刚刚交房没多久,陈颂时邀请她一起去装扮他的新家。于是两个人买了13号的车票,辗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因为新房什么都没有,两个人网购的锅碗瓢盆儿,床垫,四件套全都在小区门卫。下了出租车去门卫取了快递,两个人拖着一堆东西进屋。没有被子,外面的超市也都关门儿了,两个人盖着棉袄睡了一夜,决定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再去买被子。
十五六号的时候,威海开始下大雪,很大很大的雪。一天下午,两个人发现厨房里没有菜了,决定出门去买菜。陈颂时拉着顾枝洲在雪地里奔跑。雪很深,几乎没过了脚踝,路灯照耀下晶莹的雪花闪着光扑簌簌的落下。买完菜回到家,打开灯光是一室的温暖。房子是装修好的,但是家具都没有,只有主卧一张床,厨房一个吸油烟机,还有一口锅,甚至电饭煲都是陈颂时临时买的。前几天买被子的时候,他们还顺便买了电热毯,现在晚上睡觉再也不冷了。小区正前方,是一条很大的河,视野很好,还可以看到远方高速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屋子正南是大片的落地窗,窗帘也是临时买的。卧室的还没到,客厅的窗帘不合适,两个人又退了回去。
两个人的行李箱放倒就是顾枝洲上课的桌子,也是两个人吃饭的桌子。最后一场试考完的时候,他们去了海边。
因为第一次距离周贺这么近,顾枝洲总是会偶尔想起他。顾枝洲记不得是12月中旬的那一天了,甚至到现在她都分不清那一天到底是梦还是醒。因为没有挂窗帘,晚上翻个身就是外表漆黑的夜幕,她在卧室窗外的阳台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不是正常人的影子,他的个子矮小,一个上半身就几乎占了全部身高的三分之二,长长的羽绒服拖在地上,下摆和袖子都已经稀烂了,似乎还糊着血,顾枝洲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自已和那个“人”对视了。那“人”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一只胳膊是完整的,另一只胳膊并没有从袖子里露出来。他站在那儿,似乎很脆弱,顾枝洲看着他,他也看着顾枝洲,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顾枝洲本来觉得自已会感到害怕,但是并没有,她只是很想探究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到底是不是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枝洲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儿了。在这边待了半个多月,两个人决定29号的时候各回各家。本来陈颂时是想买另一班车的,但因为余票不足,他买了跟顾枝洲同一班的车,不是同时买,也不是一个手机买,所以两个人的座位并不挨着,甚至根本不在一个车厢,陈颂时要倒车,坐到潍坊就换另一台车,顾枝洲则一直坐到终点。
天还没亮,两个人就收拾了东西去赶车。要先坐大巴到车站。然后才能坐高铁回家。上了高铁顾枝洲就一直待在陈颂时的车厢,马上要分别了,她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威海到潍坊也没有多久的车程,顾枝洲只觉得自已哭了一会儿,陈颂时就该下车了,在他下车的前几分钟,顾枝洲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
高铁从潍坊站驶离的时候,已经安静下来的顾枝洲莫名其妙的眼泪开始决堤,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已如此不舍,明明已经不想哭了,然而高铁才刚刚驶离潍坊,她又流不出眼泪了。
仿佛刚刚失声痛哭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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