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洲告诉她自已有一米七三。
对方回说有一件事儿周贺只跟她讲过,周贺说自已之前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个子有一米七多,长得不是淑女那挂的反而有一点御姐的感觉,很喜欢化浓妆,学习好。
对方看了顾枝洲的主页,看到她作品里的自拍,潜意识里感觉跟周贺描述的是一个人。所以问了她的身高,想要确认周贺之前很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她。
顾枝洲说周贺说的会不会是他上一任或者这一任女朋友。
对方说不是,周贺说那个女孩子是他很早之前认识的人,在读大学之前就认识了。他没有表白,两个人也没有联系。
对方问顾枝洲是她吗?
其他的顾枝洲不敢肯定,但是在他她之前周贺没有认识过一米七以上的女孩子。也没有谈过一米七以上的女孩子,这是之前一次聊天中周贺自已说的,他说顾枝洲是自已认识的最高的女孩子了。
顾枝洲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已之后他才遇到的。反正在自已之前,他没有遇到一米七的女孩子。
对方说她的感觉是周贺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就是顾枝洲。
顾枝洲没有再讨论这件事儿,他只是提起了很早之前给周贺寄的那些东西。
对方问她是什么时候给周贺寄的东西,然后去问了周贺的室友,他的室友们说记得有一年夏天,他自已一个人取了快递但又不拆,然后在晚上所有人都熄灯的时候,他才一个人打着台灯,把快递里面的东西拆开全都看了一遍。
对方将这些话转述给顾枝洲,然后说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个黑色的盒子他从来都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放假会拿回家,开学会拿回学校。
顾枝洲却对此表示不解,如果周贺真的喜欢她的话,为什么在收到她那么多封情书之后还会选择消失?为什么不选择告诉她自已也喜欢她?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周贺最后一次消失的时候,顾枝洲特意去看了给他寄的那些东西的物流信息,他是在收到信息的第二天上午消失的。也就是说那些东西他都看过了,但他选择了消失。
对方回了很长的一句话,说:周贺本身就是一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他不是愿意承担风险去接受未知事物的人。哪怕是和现在这个女朋友在一起。他也犹豫了很久,这个女孩子追了他一年多,因为女孩子比他大两届,他很害怕等女孩子毕业之后,他们两个的感情不能长久,他考虑了很多很多,最后才接受了这个女孩子。这还是在他只是喜欢的基础上。而他当时对你那个程度的喜欢,他是不会愿意你为他做出任何牺牲的。也许你可以想一想,你寄给他的那些东西里。是不是有一些会让他觉得你跟他在一起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经她一提醒,顾枝洲也想起来了。她之前给周贺写过一篇情书,但却不是普通的表白的情书。她很理性的分析了自已和周贺之间的差距,包括但不限于家庭的差距,经济条件的差距,阅历的差距,学识的差距,性格的差距。当时她正愤怒于周贺躲在屏幕后偶尔回应,却从不正视她的喜欢这样的行为。所以她写了这样一句话,相比于站在终点鼓励我跑向他的人,我更喜欢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披荆斩棘向前走的人。我能预料到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所有的激情退化,只剩一地鸡毛蒜皮时,我们两个对彼此的所有好印象都会消失。我不愿意我眼里的周贺是这样的,我也不愿意周贺眼里的我是这样的。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你去找一个能和你浪迹天涯的人,而我找一个愿意跟我困在柴米油盐里的人。这篇文章的最后她说,十七八岁的人了,下一次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把这些如实跟对方讲了之后,对方给出了答案,周贺是一个不愿意承担风险的人,他不愿意顾枝洲为他做出任何牺牲,不愿意顾枝洲在感情里委曲求全。他不希望顾枝洲因为他放弃更好的前途去选择山东的大学,他能看得出顾枝洲本身去山东并不是因为一个好的前程,只是因为他在。他的未来是既定的,但顾枝洲有大好的前程。他不愿意顾枝洲做感情里的牺牲者,但同时也无法承受异地恋带来的风险。在他纠结的时候,又感觉到了顾之洲的退缩,所以他选择消失,选择消灭顾枝洲所有的幻想,选择让顾枝洲放弃他,去奔赴好的前程。
可顾枝洲还是不理解。他不理解,那么多封情书中为什么他只看到了这少数几个消极的,却看不到她长篇大论的喜欢,看不到她可以为他冲锋陷阵的决心。
把这些疑问向对方倾诉的时候,对方说正如顾枝洲所言,爱可以由激情促成,在激情还在的时候,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但是爱不能只靠激情。当激情褪去之后,所有的问题都会原形毕露,他们之间的隔阂也会越来越明显。所有长篇大论的喜欢为他冲锋陷阵的决心,都可以是因为激情。但是那少数的退缩一定是她无数个日夜的辗转反侧中总结出来的心底最理性的想法。
顾枝洲忽而就明白了。第一次周贺消失。是在她说她最近有了目标大学之后。周贺太了解她了,所以他知道顾枝洲因为短暂的跟他相处而决定了未来人生的方向,他离开,为了让顾枝洲想明白。第二次周贺再次出现,是因为两年来顾枝洲没有放弃他。这样的爱是任何人都会为之感动为之动容的,但周贺在开心两个人两情相悦的同时也在害怕,他怕顾枝洲为了他放弃前程,也怕顾枝洲选择前程。但当顾枝洲说只是因为喜欢山东就要去读山东的大学的时候,周贺知道他喜欢的不是山东,而是因为山东有他。他不能允许顾枝洲这样草率的决定自已的人生。他也无法保证可以给顾枝洲一个明确的未来。加之他看到了顾枝洲的退缩。所以他再次选择消失。
听到周贺死讯的时候,顾枝洲没有哭,在抽屉里看到周贺照片的时候,顾枝洲也没有哭。然而现在,当知道了周贺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已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他她原本以为是周贺先背叛了她。所以谈恋爱谈的心安理得,秀恩爱气他气的心安理得。然而现在周贺已经去世了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在同时喜欢上了对方。
这一刻她深刻的理解了表姐说的话。周贺太了解她了,他能看透顾枝洲一切的想法。这样的感情是不公平的。在当初,周贺因为看懂了顾枝洲的喜欢而退场。但顾枝洲不懂。她只是为周贺莫名的离开而感到耿耿于怀。她喜欢周贺的同时也怨恨着周贺。怨恨他出尔反尔的消失,怨恨他毫无征兆的退场。怨恨他弃她于不顾。可如今她的这些怨恨都像个笑话。当终于知道了周贺为自已所做的一切的时候,哪怕并不是实打实发生在自已身上,对自已有好处的事。但她知道是周贺默默掰正了她人生的方向。从一开始她就清楚的知道。去山东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在周贺官宣后,他她也无数次庆幸自已报了南通。庆幸自已遇到了陈颂时。
而就在她以为两个人都走向了未来,走向了正轨的时候,周贺永远的留在了20岁。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难过,安慰她说,你们两个是最好的灵魂伴侣,但是这件事情怪不得你,也怪不得他,你们没有在一起,也是彼此最好的选择。像你们两个这样纯粹的爱在世界上本身就是少见的,你们也自然就无法接受爱的流逝。你也不需要自责,周贺已经渐渐喜欢上了他现在的女朋友,他们谈了这么久却只是在他离开之前的几个月才刚走到热恋期,他们的感情顺利步上正轨,也代表着周贺已经开始放下你了,那么你也放下他吧。周贺在天上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像你说的在威海看见的那个人,也许真的是周贺。可能就是他想看到你过得好不好,看到你过得好。所以他才安心的走了。
69書吧
周贺真的是世界上最胆小的胆小鬼。
结束聊天,顾枝洲抱着周贺的照片哭的难以自持,不知道哭到几点,她睡着了。
她梦到了周贺。梦里的少年依旧笑的阳光灿烂,他们两个回外婆家,似乎是见家长。外公外婆,父母,小姨小姨夫,顾别,还有小姨家的弟弟,还有顾枝洲和周贺。他们一群人坐在外婆家桌子上吃饭。外公不喝酒,所以父亲和小姨夫在和周贺喝酒。似乎是喝的有些多了,周贺光着上半身。一只胳膊搭到她的椅背上。顾枝洲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跟小姨介绍说:“这是周贺,我跟你说过的。”
似乎是开心被她介绍给了家人,周贺扭头看着她腼腆的笑,那张顾枝洲曾经无限喜欢的脸上泛起一点点的红晕。
早上醒来的时候,顾枝洲觉得很不可思议。周贺的存在,整个家里除了表姐就只有小姨知道。然而巧合就是梦里顾之舟也只把周贺介绍给了小姨,周贺那是在开心吗,开心顾枝洲愿意把他介绍给家里人,哪怕只是一个人。
那个梦真实的好像昨天才发生过,然而顾枝洲知道,他从来没有带周贺回过家,小姨也只是见过周贺的照片,周贺早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那个曾经他跟她说的祖坟,那条曾经他拍照给她看过的,布满皑皑白雪的小路,如今也成也成了他的归属。家里人抱着他的骨灰走过那条路的时候,他漂泊的灵魂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不舍?顾枝洲不知道,也不敢想。
顾枝洲偶尔还是会和他的朋友聊天,在某一次聊天里,她突然想,既然他已经有女朋友,既然他女朋友经常会去拜访他的爷爷奶奶,那么她寄给周贺的东西能不能物归原主。她问周贺的朋友那些东西现在在哪儿?,能不能麻烦对方帮忙寄回来,她可以提供运费,然而朋友的回答让她的希望破灭了。她说周贺的那个黑色盒子从来没有让别人碰过,哪怕是他的女朋友,现在他去世了,那个东西应该是在他家里,同学们没有去过他的家里,也没有权利处置他的东西,应该是他家人在帮忙收着。顾枝洲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也罢,既然他家人帮忙收着,那么估计是落到他女朋友的手里。无所谓了,他人都不在了,那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她只是想给自已留一个念想,但是既然找不到,也没有为难他朋友的必要。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失落,朋友又跟她说,你放心,他很珍视那些东西,他家人应该不会处理掉。他家人是不会,可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接受自已的男朋友留着其他人写的情书,顾枝洲没有去跟他的朋友继续讨论这件事儿,扔不扔掉是他女朋友的权利,既然彼此都选择往前走了,这些东西扔掉了也是无所谓的。她每天会打开周贺的抖音看好多好多遍,看朋友们的评论。她还是迫切的想知道。周鹤到底是哪一天离开的。
纠结许久,她打开了那个给周贺评论的阿姨的主页,给对方发了一条私信:阿姨您好,我是周贺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我是最近才看到他的死讯,想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回我一个消息。
阿姨回的很快,回了她一个语音电话。阿姨说:“孩子你是周鹤的朋友吧?”
“是,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也是最近才看到他的死讯。”
阿姨一直在惋惜,说可惜周贺这个孩子,顾枝洲说:“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告诉我他是哪一天去世的。”
阿姨说是12月19号,在停尸房放了十天,29号那天火化的。
顾枝洲忽然想到了,当时她从威海回家也是在29号,高铁要从潍坊驶离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一直哭一直哭,然而高铁刚刚驶离潍坊,她就停了下来,是周贺在不舍吗?她问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出的车祸,阿姨说他们老家在装修,周贺是和爸爸妈妈回家看爷爷奶奶,在乡道上与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阿姨说上午她家孩子还约了周贺回来一起打游戏,然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周贺回消息,也是这时候才收到了周贺的死讯。阿姨说这么久过去了,她家孩子,是周贺发小,也一直没有能从这件事情中缓过来,每每提到周贺只是哭,她说周贺每次去她家找朋友玩儿的时候都会很礼貌的打招呼,待人接物也很周到,她说周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她也觉得很可惜她他说周贺的朋友们都在哭,在难过。
挂了电话,顾枝洲想起来周贺朋友之前说过,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年学校放假早,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年他们不用留在学校,其实周贺是可以避开这个灾难的,但是一切都是那么巧,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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