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柠睁开眼,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在天旋地转。
头疼欲裂、浑身肌肉撕裂的疼痛感席卷着她全身的神经。
夏知柠转动黑色的眼眸打量着四周,她的心蓦然一沉。
这里是云麓公馆。
曾经她所谓的“家”。
她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房间还是之前的布置和布局,连她走之前翻看的书摆放的位置都没动。
让她有种大梦初醒,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错觉感。
她闭上眼睛,出逃的这几日仿佛犹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实。
69書吧
“你醒了?”
磁性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夏知柠耳畔响起,对夏知柠来说犹如撒旦的呢喃。
她呼吸一顿,陡然睁开双眼,正对上秦连城漆黑的眸子。
过往的爱恨情仇瞬息间在她心中纵横交错。
她还保留着原来的姿势,闭上眼睛拒绝和他交流。
周围静的可怕,甚至能听的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随即送来了一碗粥。
“秦先生,您要的海鲜粥。”
不是常姨的声音。
夏知柠睁开眼睛,送粥的是一个陌生的妇人。
秦连城接过盛粥的碗,示意妇人出去,随后筋骨分明的手拿着汤匙轻轻的搅动。
他神态孤高而清冷,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对上夏知柠没来得及藏住疑惑情绪的眼睛,无声清笑一声道:“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今天来送粥的不是常姨?”
夏知柠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眸,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她怕说的多错的多,怕自已一言没说对再次给常姨招来祸端。
“因为她太后知后觉了。”秦连城清冷的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看,你的不乖害了多少人。”
PUA?
夏知柠不想背这个锅,她恨恨的说道:“害她的是你,不是我。”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未进滴水,加上又冷又累,声音已经沙哑到极致,犹如未融化的甜甜的沙冰:“你明知道她是无辜的,逃跑的是我,算计她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还要惩罚她?!”
秦连城表情未有丝毫变化,他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拿起汤匙盛起一勺粥喂在她的嘴边。
夏知柠略略扭转脸庞,拒绝他的投喂。
秦连城放下汤匙,用手轻轻掰过来她娇小的脸庞,幽幽说道:“惩罚她,不就是在惩罚你么。”
他的手略略带点冰凉,她的动作算的上轻柔,可他的话却让夏知柠却如同触电般战栗,恐怖感倏练涌上心头。
“秦连城,你真是个魔鬼。”她哆嗦着嘴唇喃喃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死了!”
秦连城语气恨恨,脱口而出,他只觉得胸口堵塞,火气来的也莫名,随便一个人都能值得她那么关心,唯独没有他。
也不会再是他。
秦连城对上她早已布满清泪的苍白脸庞和晶莹剔透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的眼睛,只是这眼睛里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灰暗一片,早已没有了光。
他心头蓦地一缩,犹如有只无名的手紧抓住心脏般酸疼。
他慢慢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声线暗哑的问道:“鲍敏行都对你说了什么?”
夏知柠微微一愣,她早已想要问鲍敏行的情况,以及杨轻舟的下落,只是她不敢开口,所有和她扯上关系的人,下场基本都不太好,比如常姨。
她不知道秦连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淡淡的简短的说道:“他说我是他的仇人,他说要置我于死地。”
“就这些?”秦连城语气虽然算的上平淡,却充满质疑:“再没有别的?”
“他添油加醋骂了一会我爸爸,然后情绪激动想要杀了我,说要血债血偿,我趁他行动不便就赶紧跑了。”
夏知柠瞄了秦连城一眼,只见他薄唇轻抿紧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夏知柠从秦连城刚才的话中,料定他肯定知道那个Arnold,同样也知道催眠的事情。
不然不会追问鲍敏行都对她说了什么。
看的出来他很在意这件事情。
以她的智商她猜不透秦连城到底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也猜不透鲍敏行话中的真真假假。
既然鲍敏行说的那个Arnold那么关键,所以她不能轻易的让秦连城知道底牌。
秦连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似乎在琢磨她话中的真假。
夏知柠嘴角含着讥讽,冷冷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都同样视我为仇人,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不得好死,你去问他岂不比问我可信度要高?”
秦连城不置可否,脸色肃然,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夏知柠尖削的下巴,声音彻底冷了下去:“夏知柠,不管鲍敏行都对你说了什么,都不要信,一个字都不要信。”
那你呢,你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
他盯着她的眸子,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似灌满了寒冰:“如果你要去实践他话中的真假,我宁愿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夏知柠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沁出的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贴着脸颊,她已拼尽全力故作冷静,声线却饱含了颤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秦连城动作轻柔替她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发丝如缎,黑白构造了她极致的美丽。
“从今天起,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再出云麓公馆一步,缺什么少什么让他们去买。”秦连城一边随意的拨弄她墨黑的发丝,一边语气轻柔的说道:“我闲下来就会来陪你,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好不好?”
他的动作轻柔,语气缠绵,犹如在叮嘱一个生病的妻子不要贪玩外出一样。
近在咫尺的凌冽气势带着沉沉的逼迫感。
夏知柠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突突跳的厉害,胸腔却犹如塞满了沉甸甸的沾满水的棉花。
软禁,又是软禁。
夏知柠冷冷的扭开头,躲开他的手,忍不住呛到:“秦连城,你这算什么?要杀你就杀,要剐你就剐,你这阴不阴阳不阳的,不杀不剐搞软禁,你一定要折磨我到精神崩溃才解恨是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连城脸色算不上好看,薄唇抿成一条冷冷的直线,他居然沉默下来。
他对上她被怒火染满猩红的眼眸,那里有憎恶,有愤恨,有酸楚,却唯独没有了爱意。
秦连城从烟盒中拿起一根烟,渺渺烟雾仿佛隔开了他和夏知柠,使他们泾渭分明。
良久,男人轻启薄唇,勾起一个似乎带着酸楚的笑意,他垂下眼睫,遮住神色:“夏知柠,你说,真正爱过的两个人,一生中会爱几次?”
眼眶中的薄雾已经模糊了夏知柠的眼睛,再加上烟雾缭绕,使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神色。
她微微一愣,这个男人已经心理扭曲了。
他不杀,不放,就是打算让她再次爱上他。
他觉得自已还会像个缺了脑干的白痴,再次去相信他的甜言蜜语和巧言令色。
事后他会窃笑自已的谋略高深,嗤笑她的愚不可及。
原来他要玩的是杀人诛心!
夏知柠怒极反笑,眼眸中几乎结满了冰碴,她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哆嗦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她抬起眼眸,望了眼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眸出神的男人,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架在了自已的脖子上。
还是上次那把刀,只是这次对准的人不同。
上次对准的是秦连城,自已却下不了手。
这次她把刀对准了自已。
这次,他没什么能威胁她的了。
除了这条命,他想要,他给她。
秦连城瞬间神色大变,目光紧了紧,声线暗哑带着点战栗:“夏知柠,你要干什么?”
他转动眼眸,视线下移看到了锋利的刀尖,他想要伸手去扯刀刃。
拉扯下夏知柠脖子上的刀划拨了她的皮肤,顿时有血珠涌了出来。
秦连城如同触电般缩回手悬在半空,他面覆寒霜恶狠狠的吼道:“夏知柠,你放下来,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知柠只感觉脖子冰凉并带着轻微的刺痛,她凄然一笑:“如果我爸爸对你家的伤害,一命不够,我再还你一命,多简单的事,何必搞的那么复杂,弄的大家的人生都伤痕累累。”
秦连城只觉一股绝望的气息仿佛笼罩着他,他呼吸逐渐加重,从喉咙挤出几个字 :“夏知柠,我不要你的命,你放下来。”
夏知柠神色悲戚,凝着泪水的眼眸中光彩一闪而过,她凄然一笑,喃喃道:“既然你不要我的命,那你放了我好么,从此各安天涯,我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秦连城下颌紧绷,薄唇紧抿,他看到夏知柠的手在不断的颤抖,刀拿的并不稳,锋利的刀刃在不断的触碰她脖子上娇嫩的肌肤,血珠在不断的往外冒。
他只觉得那把刀在不断的戳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有的刀杀人不见血。
心脏的痛感让秦连城失控的理智逐渐冷却,他抬头对上夏知柠悲凉的眸光,淡淡说道:“我拿杨轻舟的性命跟你换,如何?”
秦连城在一条路上走不通的时候,他不会死磕,他会反其道而行之。
他太知道夏知柠的软肋了。
圣母,像个小菩萨。
夏知柠神色一愣,怔怔的看着他,随后是漫天的悲伤铺天盖地而来:“为什么...为什么...”
当一个人在世间没有牵挂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威胁和击垮他,包括死亡。
秦连城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
他知道杨轻舟,他知道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管,他知道她太优柔寡断。
夏知柠真的崩溃了,为什么在她刚看到希望的时候又陷入绝望。
秦连城刚才的话带给她希冀,同时也带给她无望。
秦连城望着浑身颤抖泪水横流的夏知柠一眼,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淡淡道:“当然,刚才的话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我也当做什么都没说,你想去死就去死吧。”
夏知柠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她抬起头,手中的刀刃也一寸寸的滑落,最终叮当一声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秦连城居高临下运筹帷幄的望着她,看着她一点点的在自已面前丢盔弃甲。
不知过了多久,夏知柠缓缓抬起头,望着一脸寒霜的秦连城,喃喃道:“他在你手里?”
秦连城拿着抽屉中的消毒药品,蹲在她面前,轻柔的擦掉她纤细脖颈中的血珠,一语双关道:“现在他的命在你手里。”
夏知柠一时语塞,愣愣的望着他,随后淡淡说道:“你放了他吧。”
秦连城手上动作不停,掠过她泪流满面的脸颊,勾唇一笑道:“然后呢?”
夏知柠心中陡然一寒,随即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眼神悲凉:“然后我听你的,在没有你的同意下,不会再出云麓公馆半步。”
秦连城冰凉的手指捏住她小小的下巴,望着她湿湿的眼眸半天,随即甩开她的下巴,轻轻嗤笑一声道:“小骗子,你的话可信度并不比我高。”
随即他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夏知柠望着他欣挺的背影,急急询问道:“杨轻舟...”
秦连城随即停住脚步,如山的背影背对着她,那是她一辈子都跨不过的沟壑。
“我会放了他,不要再问了,再问就死了。”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语气犹如千年寒潭般冰冷。
说完秦连城不再停留,健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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