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柠随即收住手上的动作,往前慢慢走了几步,而后蹲在鲍敏行面前,把水递给了他。
鲍敏行只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接过她手中的树叶仰头便灌了起来。
一口气喝完,只觉畅快无比。
感觉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喝的最甘甜的水。
等他喝完,夏知柠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仿佛深不见底,令人捉摸不透。
夏知柠双唇紧紧抿成直线,幽幽的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和你之间到底什么恩怨?”
鲍敏行眼睛泛着血色,染血的唇角轻勾,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逐渐泛起讽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二十多年前,夏域琛杀了我的父亲!”
夏知柠接触到他眼底的冰凉,听到他的话语只觉天塌地陷,胸口窒息,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嗡嗡作响。
她的眼睛渐渐变得猩红,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到毫无血色。
“他们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夏域琛甚至都不知道他杀死的那个人的名字!你说,他们何仇之有?”鲍敏行声线暗哑,眸子犀利而猩红,他一把掐住夏知柠的双臂,盯着她已经水雾一片的眼睛,接下来吼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恨入骨髓的残忍:“他叫鲍堰南,享年三十五岁,全都拜夏域琛所赐,你说你们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鲍敏行的怒吼声在空旷的洞内显得万分骇人。
夏知柠眼神已经变得呆滞,唇瓣也已被她咬出了血珠。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锥心之痛,那种从血里渗到骨头的痛。
她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点讨厌这个世界。
这个充满了欺骗、背叛、谎言、恶意的世界。
她扯起嘴角苦笑却无声,一滴眼泪滑落白皙的脸庞,她苦涩的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的恨意无从消解,如果你想要血仇血报,那么一切都由我来还吧。”
她拉起死死掐住她双肩的手,放在她纤细的脖颈。
那双手冰凉无比。
她垂下双手,缓缓阖上的眼睛中挤出了两行清泪:“你动手吧,我这条命自愿接受你的审判。”
周围寂静无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闭上双眼的夏知柠心中却平静无比,仿佛有种一切都结束了的轻松和解脱。
她讨厌那种赎罪感,讨厌那种被欺骗的痛苦,讨厌那种被背叛的可悲。
剩下的谜团,她懒得去了解,也懒得去剖析。
是逃避,也是解脱。
那双手依旧搭在她的脖颈,没有任何动作,却依旧冰凉无比。
良久,那双手离开了她的脖颈。
夏知柠睁开眼睛,泛起水雾的眸子中充满了疑惑。
鲍敏行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的眼睛,嗤笑一声冷冷道:“你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就算嘴上说着赎罪,心里肯定七不平八不忿的,我得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心甘情愿。”
说着拿起另一个树叶中剩余的水,便清洗起腿上的伤口来。
夏知柠看到他腿上的伤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皮肉外翻的伤口肉眼可见已经模糊一片,现在虽然不能说是血流如注,但是依旧还在渗血。
只见鲍敏行拿起冰凉的潭水便往伤口上倒,动作简单粗暴。
冰凉的水接触到新鲜的伤口,鲍敏行眉头都没皱一下。
动作轻车熟路,仿佛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清洗完伤口,他随意的往石笋上一倚,神态惬意,仿佛是在野外休闲露营。
他瞥了怔怔的夏知柠一眼,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惑,良久,他淡淡的道:“想要死的明白,就去M国的冷城去找Arnold,他会告诉你一切的答案。”
夏知柠变得更加迷惑,仿佛听懂了,仿佛又没听懂。
“这个答案算我赠你的。”鲍敏行虽然脸色算不上好看,但是语气还算平静:“看在你甘愿赎罪的份上,这个算赠品,送你的。”
说完不再理她,自顾闭上眼养起神来。
M国冷城的Arnold?
他又是谁?
是敌是友?
他又了解多少?
他的话又能相信多少?
鲍敏行故意透露这个讯息是什么意思?
夏知柠此时犹如一个在荒野中迷途的羔羊,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不知四面八方何处被人挖好了陷阱,就等她自投罗网。
一步一迷茫。
她有好多的疑问想要问鲍敏行,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他肯定不会说,除非他有意让自已知道。
这是个怪人,同时也是个仇人,她不敢赌接下来哪个问题会触发到他敏感的神经,然后让他暴走,导致自已横尸荒野。
她措辞良久,艰涩的开口:“既然你都说找到Arnold我便会知晓一切,那么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何必费那么大劲,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
“你知道解答数学题的乐趣吗?”鲍敏行依旧阖着双眼,清冷的说道:“自已一步步探索出来的答案,远比别人轻描淡写告诉你的答案要来的震撼。”
夏知柠蹙了蹙眉,心中默默苦笑,震撼?还有什么比她最近身边发生的事震撼?
从小敬仰的父亲是个杀Ren犯,而且还是个累犯。
自已一直依赖爱慕的男人,为了血海深仇隐藏在自已身边。
现在又跑出来个陌生人,告诉她丢失的七岁前的记忆,可能另有隐情,甚至关系重大。
69書吧
这个世界真够扯的。
闭着双眼的鲍敏行久久没有听到夏知柠的回答,换来的却是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这女人被气成这样,气性真大,小心猝死。
这时夏知柠骤然的尖叫在空洞的洞穴内显的异常的尖锐而刺耳。
震的他的耳膜疼。
鲍敏行睁开眼睛,随即看到洞穴门口一个身躯庞大的黑色怪物。
显然夏知柠是被这个庞然怪物给吓到了失声尖叫。
他眯了眯眼睛,重新汇聚视线仔细察看。
那个黑色的怪物赫然是一头熊!
只见它毛皮如黑夜般暗沉,粗糙的爪子就像是尖锐的武器,整个身体都是一团肌肉,每一根筋脉都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它的眼神冷漠而无情,它的嘴巴里散发着咆哮的气息,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原始气息。
令人心生寒意。
鲍敏行瞥了夏知柠一眼,只见她已经被吓到脸色惨白,瞪大的瞳孔昭示着她此刻的恐惧。
鲍敏行心中冷嗤一声,这女人胆子也不过如此。
鲍敏行摸了摸随身衣服口袋,空空如也,看来在跌落的过程中枪已经不知道被甩往了何处。
凶熊此刻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们两人,呼吸中带着似有所悟的咆哮,仿佛在告诉他们:这里是我的领地。
鲍敏行现在也有点体会到了事情的棘手性,没有了武器,上去赤手空拳个和这个凶兽搏斗,无异于肉包子打熊,一去不回。
更何况此时自已还身受重伤,连站起来都是问题。
指望眼前的这个瘦的像猴一样的女人,也只能够给凶熊塞牙缝的,如果它不嫌肉太柴的话。
夏知柠惨白的小脸一会盯着他,一会盯着黑熊,豆大的汗珠已经滚落她娇小的脸庞。
刚才不是还像个战士般视死如归吗?
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自已却被吓成这个鬼样子。
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慢慢后退,在刚才你取水的滴水岩后面有个去往后山的小道,你逃命去吧。”鲍敏行声音有点哑,却异常清冷。
夏知柠微微一愣,他们现在虽然是临时搭档,但是却有着不可跨越的血海深仇。
在这危机时刻,他不把自已扔出去给熊吞噬,好给自已争取逃生时间,反而劝她去逃生。
她已无暇深究行动不便的鲍敏行是怎么知道逃生小路的,也没有能力辨别这话的真假。
她动了动唇瓣,小声的试着询问:“为什么?”
“找到M国冷城的Arnold。”鲍敏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语气坚定:“如果你对我还稍微有点愧疚的话。”
又是Arnold!
鲍敏行几次三番的提到这个人。
看来这个人对她、对鲍敏行都尤其的重要。
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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