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途中,看见官差在城门口张贴榜文。
许多人围观。
她走近瞧了瞧,发现是新修订的《户婚律》,不禁多看了一会儿,发现其中增设了一条“和离”。规定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而且,和离书男女都可写,对方只需要署名便可生效。若对方坚持不署名,女方归还聘财,男方归还嫁妆,亦算和离书生效。
清影面露沮丧。
天黑了,沈最还没有回来,她脑子里不住地描摹他和冯如画在一起的情形,心烦意乱。
绛珠不忍她困扰,借口和沈吉外出游玩,悄悄潜伏在竹篱小院附近,帮她探查。
结果,真的目睹了沈最去探望冯如画,还琴箫合奏。
得知真相,清影心痛难忍。相处日久,她对沈最的情意日深,越来越无法不在意这种事。 夜半,沈最归来,她顾不得他是否累极,道出了见到冯如画的事。
沈最表现的十分理智,淡淡然道:“你放心,我说过,绝不纳妾。自然私生子也不会进家门。”
她假意试探道:“这怎么能行?不让她们进门,孩子生下后得遭多少白眼。不行,一定要让她进门。你怕被人说闲话,我不怕,这事我来办。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不能因为我让公公婆婆没少了孙子承欢膝下。”
语毕,拿出准备好的特制笔墨,替他写下一封纳妾书,强令他签字画押。
沈最半推半就的从了。
却不知已经上了她的当。
再次回家,纳妾书就变成了放妻书。
当绛珠提着剑找他泄愤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原来盘算着,她身有隐疾,多年无所出,没有娘家做靠山,又没有足够的银钱傍身,还得罪了那么多人,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应该不会再动不动离家出走。
没想到,她竟聪明地利用了新颁的《户婚律》。而且这放妻书,家里人都已经阅过。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抉择。
“最儿,上面确切无疑有你的签字和画押,你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
“阮清影,你休想离开我!”
沈最回过神来,迫切地牵马去追。
此时,清影已经离开梧郡,正在客栈里,为明日去哪里而发愁。意外听见隔壁厢房有人议论,说阮文渊一家仍旧住在落霞山下的梨花村,而且那处现在属于陈国。
她正极渴望得到亲人的安慰,于是,顾不得夜深,即刻西行。
而沈最却像遭了鬼打墙一般,总是不断地被人误导,反复追错方向又折回。
到清影找到梨花村的时候,他还在梧郡附近徘徊。
离开的时候八岁,回来的时候已经二十三。清影不确定,如果阿爹不在家,阿娘和弟妹能不能认出自已。
遂徘徊犹豫,挨到晚上才进村。
是夜,月明。
道路清晰可见。
方才入村,她就听到了悲凉的箫声,寻声靠近,惊见竟然是南宫羽。
南宫羽看见她亦是满脸的吃惊。
他脸上已经全然不见了从前的年少意气,表现的十分沉稳,谨慎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并领她去阮家。
这样的态度,虽然恰当,但也让她感到不安。
总觉得一进家门就会被打出来。
好在,情形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爹娘弟妹对她还是欢迎的。
妹妹清姿亲自为她铺床,弟弟崇文为他送来备用蜡烛和火折子,临睡前,阿娘亲自给她盖被子。
久违的温暖,令她十分慰藉。
次日,游玩、访友、家宴,每一样都让她感到少有的愉悦。
晚上,她正躺在榻上,意犹未尽地回味着这一日。
窗外忽然传来了断断续续,凄凄楚楚的箫声,一直吹,一直吹。隔壁的清姿,又抚琴与之相和,一直弹,一直弹。搅的她心神不宁。脑子里不断回响绛珠描绘冯如画和沈最琴箫合奏的几句话。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天微亮的时候,才小憩了一会儿。
不料,到了晚上,又有琴箫合奏。
声音仿佛魔咒一般,一出现,就在她的脑子里,萦绕不去,让她无法遏制地一直想绛珠的话,想沈最正和冯如画琴箫合奏。
于是,又是一夜难眠。
清姿来叫她吃早饭,见她精神不济,赖在被窝起不来,自责道:“定是我夜里抚琴吵到了阿姐,我保证今夜一定不弹。”
她大度道:“与你的琴声无关,是我心里有些烦闷,睡不着。”
清姿心安了,目光闪烁,害羞道:“我这习惯已经养成很多年,一时不弹,心里就空落落的。阿姐能理解,妹妹感激不尽。”
当时她有些晕沉,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清姿是在委婉暗示自已和南宫羽情意相投多年。
傍晚,阿爹忙完私塾的事,把她叫到书房叙话。
“你的脸色有些憔悴,是不是在家里住的不习惯?”
她慌忙摇头,“没有。住的很舒服。只是夜里吹了凉风,头有些疼,小事而已,过两日便好了。”
阮文渊关切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大碍,放心了。这几日他一直忙着批改月考后的试卷,没空找她说话。今天一忙完,就迫不及待地找她。怕她寒心。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就提及了去年赵家水寨的事。
“......阿爹不是真的想踢你,而是不得不踢你。那件事你做的非常好。后来‘请愿’的事也办的漂亮,为义军保存了东山再起的实力,又让殿下辨明了忠奸。他现在成长了,越来越有圣主明君的风范。相信,只要时机一到,定能一举复国。清影,你真不愧是阿爹的宝贝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啊!”
清影全然没想到能得到夸奖,幸福的模糊了双眼。
阮文渊说到尽兴处,又把沈最夸奖了一番。
“听说,你办成这些事,沈最出了不小的力。他人在何处?应该离此不远吧?明日你去把他带回来,你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们都想见见他。”
清影尬住了,久久说不出话,脑子里不住地回响琴箫和鸣之声,几日的疲惫、心力交瘁,一瞬发作,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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