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被叫起来，心情着实很差。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随便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大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饭。
黄花梨木圆桌围坐着九个人，三代同堂。
秦培钧和往常一样，中山装熨得笔挺，花白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戴副老花镜。
见姜瑶下楼，放下报纸，不悦地皱起眉头，“怎么邋里邋遢就下来了？”
“可不是么，怎么教都不听，嘴皮子都磨薄了。家里出个这样的，我在单位都快被人笑死了。”
“养在外头的就是没教养，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懂事。也不知道接回来干什么，丢人现眼。”
秦家两个儿媳妇一脸嫌弃，说话阴阳怪气，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坐在旁边的邓素兰五十出头，穿着深绿偏襟上衣，脑后盘了个圆髻。
威严的五官不怒自威。
“姜瑶，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家里随时来客人，要是见了你这副糟糕的样子，我们的脸面往哪放！”
“随便啦，你们喜欢放桌上放地上都可以，我都没什么所谓的。”
姜瑶耷拉着眉眼，瞅准空位，大马金刀坐过去。
从小筐子里抽了一根油条，慢条斯理地啃着，正眼都不瞧桌上的人。
邓素兰眼神一厉，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砰！
“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瑶手边的玻璃杯和她的心脏同时震得跳了一下。
一股怒火蹭蹭往上涨，厌憎地扭头瞪过去。
“我才十九岁，要我嫁给一个死了两个老婆的老男人，你想我对你有什么好态度！”
秦培均愣了一下，沉声打断：“怎么回事？”
扫了一圈众人脸色，发现大儿子和二儿子一家都默不吭声，埋头吃早饭。
姜瑶捏着油条直指坐在对面的男人，满脸鄙视。
“这条粉肠在外面闯祸，凭什么拿我去换人情！我是商品吗，被你们随意买卖！”
秦振东被揭底，恼羞成怒站起身，“说话放尊重点，你说谁是粉肠！”
姜瑶不甘示弱瞪回去，“说你！”
啪！
脸上挨了一巴掌，疼得姜瑶眼神一狠，抓起桌上装豆浆的双耳小铝锅用力砸他头上。
哐的一声响，豆浆飞溅，甩了一桌人。
场面顿时炸开，怒骂抱怨声此起彼伏。
姜瑶紧抿嘴唇，恶狠狠盯着秦振东，大有再砸一次的架势。
秦培均身上也溅了不少，深吸一口气，暴吼出声。
“够了！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素兰和姜瑶留下，把事说清楚！”
当家人一发威，一桌人散得飞快。
邓素兰抓着帕子擦衣服，气得不轻，咬牙怒骂。
“我同意把这个野种接回来，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规矩教养一点没有！成天穿得招蜂引蝶，丢人现眼！”
如果不是要维持体面大度，她根本不会让这个野种进门！
野丫头对自已的身份一点觉悟也没有，训一句顶一句！
就该像另一个野种一样，一辈子老死在乡下！
要不是看她已经十九了，能嫁出去给家里带些好处，谁愿意让这种碍眼的在家里搅风搅雨！
姜瑶撑着桌面，反唇相讥。
“从我进这个门，你们哪个给过我好脸色？一天到晚教训这教训那，连穿什么衣服都要管！你去问问老秦，我穿的衣服在香港很失礼吗！”
邓素兰在姜家威风了几十年，就是在整个市，也是有头有脸的。
从没人敢这样跟她对着骂。
气得甩开男人拉着的手，一巴掌甩向姜瑶，哪知她早有防备，偏头躲了过去。
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里不是香港！你进我秦家门就要守我秦家规矩！别把你娘那种不三不四的作风带到这里来！浪货生的女儿，除了勾别人男人还会干什么！”
几句尖声怒骂触了姜瑶的逆鳞，她二话不说，抓起喝了一半的豆浆泼到邓素兰脸上，抬起桌面用力一掀。
桌面砸在邓素兰腿上，一阵噼里啪啦，碗碟和早点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如果不是我妈有遗言，我不会来这里！还有，是老秦当年骗我外公外婆说他没结婚的，他们到死都没有原谅他！”
邓素兰被兜头兜脸一泼，身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包子油条，整个人都快疯了。
面目狰狞，尖叫着就要起身撕打。
秦培均一把拉住暴怒要还手的姜瑶，扭头大吼。
“去给我把景扬叫来！”
二十分钟后，景扬踏进姜家书房，扫了一眼姜瑶和墙边的行李箱，眉梢微挑。
这憨包脸上顶着巴掌印？
挨打了？
“秦叔，找我什么事？”
“门关上，有几句话交代你。”
秦培均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沉沉呼出一口气。
“家里最近不太平，你带她下去县里，叫那边的人好好看着她。你们做事我放心，先住到年底吧，等风头过去再说。”
“好。我们那边生活条件不如市里，不过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嗯。还有，你跟她说，刘旭泉这事，我不知情，我们秦家还没无能到要送女儿进火坑的地步。”
“呃…”
景扬抿抿嘴，瞥了一眼百无聊赖垂头抠手表玩的姜瑶，抽抽嘴角。
人就在跟前，非要传个话。
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
秦培均摆摆手，“趁现在还早，没那么热，去吧。”
景扬应声，弯腰拎起行李箱，冲姜瑶努努嘴。
“要去县里住到年底，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秦叔说的？”
秦培均按眉心的手顿了一下，旁边响起不耐烦的两个字。
“没有！”
姜瑶气哼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往外走。
景扬尴尬地轻咳一声，觉得多少有点对不起老爷子。
“咳～那个…秦叔，那我们先走了。”
秦培均放下手，看着姜瑶的背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景扬。”
“啊？还有什么交代？”
“那丫头太瘦了，又吃不了辣，在这边吃得不多，你们多费点心。”
“行，钟弈是我们这帮人里最会做饭的，肯定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景扬颔首，走出书房，追上姜瑶。
扫了一眼她脸上的巴掌印，皱起眉头。
“啧，谁打的？应该不是秦叔吧…”
“还不是姜振东那条粉肠！”
“那你还手了没？”
“不然呢！不打他留着过年吗？”
姜瑶气呼呼揉了揉脸，拉开副驾驶车门。
景扬放好行李箱，回来发现她靠在座椅上打瞌睡，不由得好笑。
“昨天叮嘱你不要搞事，结果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本来想在市里多待几个月，还是被你打乱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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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困得不想睁眼，有气无力哼哼，“废话少讲，快点开车啦你。”
挨了老秦一顿臭骂，被赶出家门，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收拾行李的时候可快了，好不容易离开牢笼，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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