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都要不到,两个城里姑娘又是浑不吝的性子,张婆子放了两句狠话,骂骂咧咧地回家拿农具去上工。
姜瑶懒得搭理她,手上拿了一瓶狮马龙正红花油,倒一点出来,给盼娣抹头上的青肿。
药箱是从香港带回来的,家庭常备药都在里头了。
红花油的气味很浓烈,却是治跌打扭伤的好药。
盼娣乖乖地坐在长凳上,挨打是家常便饭,她已经习惯了疼,连吭都没吭一声。
“好啦,等明天再来找我给你涂药。”姜瑶拧上瓶盖,拍拍她的肩膀。
这药油只带了一瓶回来,内地买不到,送人是不可能的。
盼娣站起来鞠躬道谢,看着姜瑶手里的红花油,又看看屋里的娘,欲言又止。
姜瑶一看就明白,摆手,“孕妇不可以涂这个,碘伏留给你们。”
宋晓华站在堂屋门口道谢,心里惶恐不安,她知道婆婆从来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子。
受了别人的气,如果拿别人没办法,肯定会找她撒气。
姜瑶收拾好药箱,和宋婷婷往回走。
虽然下午没安排上工,几个姑娘也没闲着,打扫卫生忙到天黑。
天色暗下来,堂屋八仙桌上崭新的煤油灯里没有灯油,整个屋子黑黢黢的,大家都回房了。
姜瑶躺在凉席上,桌上的蜡烛静静地燃着。
带蜡烛这种小事,她是不会想到的。
钟弈把吃的用的收拾了一堆放行李箱里,上午临走之前把皮甲里的一叠票证都给了她。
枕头旁边空荡荡的,泰迪熊还在县城晾着,她有些不习惯。
伸手摸了摸枕头边,冰凉的铁皮手电筒代替了泰迪熊。
69書吧
钟弈说,又不是让你一个人住一个屋子,有伴怕什么?
这么大号的手电筒,一按就亮,遇到坏人还能防身,开瓢都没问题。
一天干的活比她一年都多,身体上的劳累渐渐让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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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修理店已经打烊,店面的灯还亮着。
玻璃柜台上的两副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钟弈一手翻账本,眼睛盯着一行行账目,修长的手指上拨下扣,圆润的算盘珠子在他指尖听话地上下移动,撞击出清脆的声音。
账目核算完,他抓过烟盒,抖出一支烟,低头叼在唇上。
点着了烟,精致小巧的铁壳防风打火机在手指间灵活翻转。
老金填上最后一笔数目,盖上钢笔帽,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点烟的时候半转过身,朝钟弈打了个响舌。
“话说,你不是不爱待在店里么,怎么突然跟贺青换了?”
除非他和于霖不在县里,不然这小子和景扬一样,叫都叫不来。
“那边待腻了。”钟弈镇定自若弹了弹烟灰。
老金嘬了一口烟,乐了,眉毛高挑,“腻?你看我信你吗?”
这么多年都不腻,突然就腻了?
骗鬼呢!
嘬嘬牙花子想了想,笑嘿嘿地歪过身子撞了一下他的手肘,满脸促狭。
“该不是这半个月我和于霖不在,你看上哪个来修车的年轻小姑娘了吧?啊?哈哈~”
“没有。”
“啧,跟兄弟还有不能说的?你这年纪,血气方刚想姑娘也是正常的嘛,别人孩子都好几个了。花姐那边你又从来不去,我和于霖都怕你迟早憋出病来。”
兄弟一伙已经相处十几年了,私下里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
来这县城这么多年,像他们这样的人,成家的打算是不敢有的。
很多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怕拖累妻儿。
收养了小毛头,磕磕绊绊养大,倒也乐呵。
到底都是些身体健康的爷们,花姐那边教养的姑娘多,做的就是这门营生。
连贺青都时不时过去一趟,只有这小子,人家送货上门都不收。
花姐都放出话去了,有生之年一定要从钟弈口袋里掏出钱来,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你想多了,睡觉去。”
钟弈掐了烟,拿上账本起身去关门,眼角余光瞟向院子里盖了车衣的小轿车。
鼻尖仿佛闻到一缕清新活泼的香水甜香。
回到后院,收衣服的时候看到最边上被吊着耳朵的泰迪熊。
一整日暴晒,已经晒干了。
顺手摘下来,拎进姜瑶住的那间。
灯绳拉动开关,新换的灯泡很亮,只住了两晚又搬走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床板上的几大块布潦草地皱着,决明子枕芯已经不在了。
想起昨晚各种片段,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拉开衣柜,手指滞了一下。
里面歪歪斜斜堆着一些秋冬衣物,像是匆匆忙忙塞进去的。
倒是符合她那懒散的性格。
放好熊,合上衣柜,关了灯出来关门的时候抬头看着悬在夜空中的半弯月亮。
傻妞睡觉好像习惯开灯到天明。
应该是怕黑吧.....
洗漱完回房睡觉,黑暗里当视觉受限的时候,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洗头水香味从枕巾上悠悠萦绕在鼻尖,淡淡的,掺杂着一点花果香。
脑中浮现一幕幕各种表情的明媚小脸。
得意时歪着脑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生气时皱起的小翘鼻。
紧张时下意识咬着的粉嫩嘴唇。
映在灯光下散发甜香的修长颈脖。
心脏不由自主加快跳动的频率,他捏了捏鼻梁,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扯下枕巾抛到床尾,恼人的思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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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隐月落,夜尽天明。
叫醒姜瑶的是周围此起彼伏的鸡鸣。
第一声公鸡打鸣仿佛点了启动按钮,一声声嘹亮的鸡鸣热闹了一夜沉静的村落。
姜瑶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痛苦地嘶嘶吸气。
“啊,我要报废了.....”
昨天的体力劳动,在一觉睡醒的时候给了她沉重的回击。
全身肌肉酸痛,不间断地扯动感官神经。
一点也不想起床,只想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外面已经有了走动和早起打招呼的声音,唉声叹气,小声抱怨肩膀酸痛。
姜瑶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下床穿鞋,双手扶腰垂头丧气走出去。
无精打采地朝杨美琴和林秀颖打招呼:“早啊.....”
杨美琴还好,抛开周身酸痛的困扰,吃得饱睡得好,精神头十足。
揉着肩膀笑眯眯地说:“早上好呀!大家快洗漱吧,我去做早饭,今天要上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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