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卫生院用不了这么多人，徐志军让他们回去，自已拉板车。
方小兰不舍得花钱，也想回家。
徐志军难得态度强硬，坚持要带她去卫生院。
姜瑶和宋婷婷不愿意回去，怎么也要一起去。
商量之后让汉子回去，自行车给了杨美琴，让她载林秀颖。
路上姜瑶把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徐志军一番追问，方小兰才把自已当时的情形说给他听。
“太过分了！平时工作上指手画脚就算了，真当我们好欺负吗！”
徐志军又心疼又生气，憋着火把板车拉到卫生院。
和县医院一比，卫生院显得特别简陋。
低矮的房子，拥挤的诊室和走廊，坑坑洼洼的地面，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各种汗臭味。
妇产科看完，开了三天住院。
六人间床位费便宜些，就是有点吵。
徐志军来得匆忙，只用麻袋胡乱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住院的话还缺一些。
卫生院也没食堂，吃饭也是个大问题。
他没有粮票。
“我先回家拿点东西，去老同学家里一趟，搭个伙食。”
村里人来镇上看病，一般都是和镇上的亲朋搭伙借厨房。
这年头镇上居民粮油副食都有定量，自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多几双筷子吃饭，实在有心无力。
徐志军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打算回去把该带的带上。
“为什么又回去？”
徐志军耐心解释，姜瑶连忙拦住他。
“不用那么麻烦。”
说着掏出钱包，往外拿钱拿票。
“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生活问题好解决。小兰姐之前很害怕，现在最需要你陪在身边。”
“这不能要，我自已带了钱。”
徐志军连忙推拒。
就这么粗略看了一眼，粮票、油票、肉票，什么都有。
这哪敢要。
“说了心意就是心意嘛！你没听到医生说小兰姐营养不良吗？她都住院了，伙食好一点对她身体有帮助呀。”
姜瑶不喜欢客套来客套去，把钱票硬塞给他。
徐志军转头看了一眼摇头示意不要接的方小兰，犹豫了。
“那、那就谢谢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无所谓啦～医生说问题不大，我们就放心了。你安心照顾小兰姐，我们出去逛一圈再回去。”
“好，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也谢谢你们。”
徐志军把她们送到卫生院门口，回到病房坐在床边，伸手摸摸方小兰的头发，眼神温柔，咧嘴嘿嘿傻乐。
“都给你使眼色让你别要人家东西，你怎么不听啊…”方小兰小声地抱怨。
“我要当爹啦～”
“哎呀，我跟你说钱票的事呢。”
“小兰，我要当爹啦！”
病房里其他床位的病人和家属听得直笑，顺嘴给小两口道喜。
方小兰羞得伸手拧徐志军的腰，“你这呆子，别喊，这么多人呢.....”
徐志军一路担惊受怕，这会子乐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把媳妇抱起来亲两口。
盼了这么久，惊喜来得太突然。
整个人激动得不知道干什么好，就想乐乐呵呵拉着媳妇的手。
姜瑶和宋婷婷出了卫生院，兵分两路，一个去副食品店，一个去供销社。
副食品店占地面积有两百来平，大门左侧单独开了一个大窗口，买猪肉就在这排队，省得进店造成拥挤。
十点多，买肉已经嫌晚了。
窗口排队的人很少，里面案板上的猪肉都是别人挑剩的。
排到姜瑶的时候，还剩不怎么好看的后腿夹窝肉和一些下脚料。
猪皮皱巴巴耷拉着，肥肉不厚，瘦肉也少。
这种肉，姜瑶是看不上的。
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带点肉回去好像也不太对。
“猪肉多少钱一斤？”
售货员师傅被问得一愣，自从70年的时候调过一次价，到现在五年多一直是固定价。
怎么还有问价格的？
打量了一番，想到可能是外地来的知青，有些理解了。
在磨刀石上来回蹭了几下刀刃，“七毛六，要多少。”
“唔.....一斤吧。”
收了钱和票，找零，老师傅下刀很准，一条肉扔上秤盘，随手抓了一块大点的碎肉。
拎着秤绳，挪动秤砣，秤杆平平的，不高不低。
“一斤啊，准的。”
卖猪肉也是门学问，讲的是人情世故。
关系相熟的人来买，秤杆翘得高高的。
这样就能多出来半两，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沾亲带故的来，割两指宽的一小条肉，不到二两，连票都不用。
售货员是铁饭碗，卖猪肉不可能精确到克，一天两头猪，称重误差有允许的范围。
只要别太高调，上头的领导也不会拿这种小事突然发难去查。
姜瑶没带菜篮子，售货员师傅拿两根干稻草，往肉上扎个对穿的口子，用稻草栓着递出去。
买了猪肉，又进店走到油盐酱醋柜台。
宋婷婷拎着网兜正好赶过来，掏出一个带盖的搪瓷缸子，“洗过了。”
食用油都是散装的，装在一个大油桶里。
“打两斤花生油，多少钱一斤？”
69書吧
这回轮到宋婷婷疑惑了。
“八毛二啊，从64年到现在一直是这个价，你不知道吗？”
全省都是统销价，怎么本市来的居然还要问价？
这也太奇怪了？
“我不知道啊。”姜瑶老实摇头，接过搪瓷缸子递给售货员。
好奇地趴在柜台上看售货员打油。
售货员手里提着一个用竹子做的量油筒，长长的手柄。
用了多年的量油筒被浸得光滑油亮，大号的装满就是一斤，小号的半斤。
量油筒提上来，上下抖一抖，不持续滴油了才倒进搪瓷缸子里，拎高滴油，再抖几下。
有那些锱铢必较的，必须让售货员倒干净为止，一滴油都不能少。
姜瑶看得津津有味。
宋婷婷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你不是市里来的吧，到底哪来的？”
姜瑶看量油看得新奇，顺嘴一答：“香港啊。”
“哦豁…”宋婷婷瞪大眼，恍然大悟，满脸震惊和探究。
连带着售货员都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姜瑶，一脸好奇。
“哎，你真是香港来的啊？香港什么样啊？”
“呃…”
姜瑶尴尬地吞吞口水，“有没有可能，你们听错了呢？”
“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摇头。
“呵…呵呵，我骗你们的。其实，我是广东来的…”姜瑶开始信口胡诌，“广州，你们知道吧？”
“知…知道一点。”售货员一听广东，就没多大兴趣了。
毕竟见过广东来的知青，一点也不神秘。
姜瑶付了钱票，赶紧拿上东西往外走。
宋婷婷追出去，等出了镇子，四下无人，拿手肘碰了一下姜瑶的手臂，压低声音。
“你肯定不是广东人，我确信。”
“我说我是本市的，你又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喽～”
宋婷婷好奇心重，被吊起了胃口，不得到答案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哎，我看过一些香港的明信片。有一张两岸有很多高楼大厦，中间隔着海，还有船。叫，叫维什么港来着。”
“维多利亚港喽～”
“对对对！好像是个英国女王的名字。咦？你还说你不是香港人？”
“呃…哪里人很重要吗？我们还不是一样在同一个生产队做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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