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小道而行,
族人面色颓废,夜里安营,有孩子哭泣:“娘,我饿。”
江邵毅倍感愧疚,递出自已手里那半块菜团子,那妇人接过,脸上埋怨的目光藏不住。
江南辞蹲坐枯树下,用树枝在沙土里绘画地图,无奈没实物参照,只听爷爷口中的描述实在难以判断前路多长。
江北鸣带着人从荒地里走来,怀里抱着一些草根,各家都分了点,不足以饱腹,但也勉强够止住饥饿。
次日,一族继续拔步而行,
边走边挖,树皮,草根,观音土,只要是能吃的通通都不放过,不过也收获甚少。
三日后,水被耗尽,前方道路依旧是看不见终点的干燥荒野,众人心里滋生绝望,对族长江邵毅的指责声也多了些,
这几日江邵毅腿脚就没闲过,挖草,砍树,都有他的身影,可惜,在族人看不到希望之前,他做的任何努力都会被曾经犯下的错误给掩埋。
江南辞让江邵毅休息几日,他不肯,顶着族人背地里的指责也要去干活,不过,经过抢粮一事,他逐渐变得沉稳,时常能从他脸上看到深思。
江北鸣被江南辞支出去找水,人可以挨饿,却不能断水,面对眼下绝境,江南辞也只能期望奇迹。
仰头看天,以手掌遮眼,太阳依旧灼烧世间。
午时,江北鸣风尘仆仆回来,告诉众人,前方有个破旧寺庙,里面水池未干。
众人欢喜,希望涌现,脚步都轻快了些。
江南辞察觉到江北鸣心情不佳,猜着应该是那寺庙里还发生着其他事,唤来大哥和父亲,嘱咐他们小心行事。
走了几里地,山壁处一座古老寺庙映入眼帘,有人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就飞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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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邵毅散发着威严,大吼着让族人肃静,有训练多日的江家兵兜底,那些不服他的族人也慢慢闭上了嘴,随后他派出江安国带领一小队人前去查看,
没过一会,江安国回来了,脸色煞白,欲言又止,
“可有敌人?”江邵毅问道。
江安国摇头,嘴巴张了张,犹豫片刻说出:“里面,有尸体,很多。”
江邵毅松了一口气,尸体而已,一路上也见过不少,当下率领族人走向寺庙,
泥路上,有数量众多的马蹄印,
“待会,不要看。”江北鸣在江南辞身旁说,江南辞心里揪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才会让行事狠辣的江北鸣出言劝告。
寺庙大门倒塌在地,门上的刀斧痕迹看起来是最近日子发生的事,
一股腐烂的恶臭被众人闻到,
入了门,前排的族人全都停下步子,大多都弯腰呕吐起来,
江南辞让母亲带着大虎小虎在原地等待,推开前人的背,走入寺中,入目,残肢断臂铺满院子,上百颗已经腐烂发臭的人头被恶趣味的摆成了金字塔,立在染血的佛像前,
塔前,有早已熄灭的瓦锅,里面,几具小小的骨架被油脂包着,
三具扒了皮的女尸,悬挂在房梁,像风铃一样,飘来飘去,
江南辞双脚发软,险些就要摔倒在地,幸得被江北鸣扶住,
“别进来!老幼全都下山等待。”江南辞在一片寂静中吼出,颤抖着声音:“三哥,带人去打水。”
不明所以的老幼全都被脸色恐惧的青年们赶走,在寺院后方,有一个染血的池子,里面几具无头浮尸已经被泡的发肿,
几人合力,将尸体捞走,呆呆看着水池,心里泛着恶心。
江南辞白着脸轻声:“将一切能装水的物件都装满,没有水,我们都会死,回去以后需告诉所有人,这水必须煮沸了才能喝,否则,必然会大病一场。”
众人行动起来,江北鸣又去砍了许多枯黄竹子,削成杯,也装得下不少。
来回几次上下山,水池也被捞空,众人解脱般撤走,皆不敢在看寺中的人间炼狱,江南辞背着水袋回头,与那佛像对视,它的眼里皆是慈悲,皆是无情。
连夜赶路,将寺庙远远抛在身后,众人才缓过气,
夜深,族人在山壁下安营休息,土罐里,不干净的水煮着树皮,苦涩干硬,江南辞已经忘了前世不屑一顾的佳肴该是什么味道。
日出而行,
日落而息,
小路曲折,漫长无期
在两周后江氏一族抵达了楚水城,城门前的难民不比巴陵城外的少,情况比巴陵还要严峻,路边枯骨走两步就能瞧见一个,
江南辞没敢靠近,命人不做停留,继续前进,
路人听见脚边,抬头看了一眼,瞧见都是蓬头丐面的同类,失去兴趣,低头咳嗽不停,
江南辞又让族人捂住口鼻走完这节路,
下一站是北方明珠南亦城,是大炎朝北方最繁华的城市,是汉阳王的封地之一。
顺着大道前行,一路上见到无数如他们一样的难民团队,唯一不同的是,其他难民团队很少有老人。
或许路边的枯骨,大多都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吧,不愿拖累,不愿携带,
江氏一族壮年男子不少,老人走不动了直接背着,断没有放弃一说,虽艰苦,却也让族人更加团结。
江邵毅近日来的表现受到认可,族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不会抓着他的错误不放,前提是希望没有再次变成绝望。
通过楚水之后,江锦慈对道路十分熟悉,指导着江邵毅时而走小道挖些草根之类的食物,时而走大道提快步伐。
途中江北鸣猎了只山猫,每家分到些肉汤,眼看未来可期,大家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风沙滚滚的荒野跑过一群疾驰的战马,马背上的将士杀气腾腾,江氏一族走到边上避让,被尘土喷了一脸。
战马远去,江锦慈抹了把胡须叹息:“兵荒马乱,这天下是要变了。”
江南辞侧目,自她出生以来,也只知道这个朝代叫大炎朝,国力强盛,已传承二百年之久,还听闻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便安心在镇上偷做些生意攒些钱,日后带家人离开大山,不料天灾降临,导致一族人不得不踏上求命的路。
明君,乱世,这两个词可搭不到一起,即便旱灾严厉,官家尽心尽力救灾的话也不会出现无数枯骨葬荒野的残酷事件。
江南辞默默叹气,她知道的太少,江氏一族也知道的太少,局势不清,下一步该怎么走,都得随机应变。
幸而,江氏一族有个江锦慈,否则这一族的人也得和那些难民一样,无头脑的扎堆在巴陵,楚水城外盼着老天爷开恩。
越往前走,遇到的兵卒越多,
江南辞还见到数百士兵推拉着攻城弩,声势浩大的走过,
江锦慈脸色愈发忧虑,
入夜,一族人在无人的村庄休整,刚点燃火堆,就听到嘈乱的脚步声跑来,像是一伙逃兵,有七人,他们举着大刀威胁江氏族人交出粮食。
粮食,是一些难以下咽的树皮,依旧馋的他们眼冒绿光。
江安国带着人与他们对峙,拔出直刀时,那七人明显露出害怕,可仍不愿离去,仗着军装吼道:“爷爷可是汉阳王坐下的兵,还不快快把吃的给爷爷送上来!”
江南辞听到这话,心下一凉,江氏一族也骚乱起来,毕竟,他们此行要去投靠的便是汉阳王。
“你们真是汉阳王手下的兵卒?”江锦慈走出人群问。
“爷爷正是,孔雀军鸮战营的十户长徐万安,别踏马废话,听过爷爷的番号,就识相的把食物交出来!”
江锦慈上下打量着他们,汉阳王喜欢孔雀,麾下确实有一支孔雀为名军队:“给他们一些树皮,让他们填下肚子。”
等七人狼吞虎咽吃光了难以下咽的树皮后江锦慈又问:“汉阳王可还安好?”
吃了个半饱,瞧着江锦慈一副文人的举止,七人也客气起来,为首之人抱拳道:“我们也不知道,看你们的路线应该是去南亦城,还是换条路吧,就在前夜,南亦城被齐王攻破,我哥几个侥幸留了条命,正准备回南召城看看情况。”
江锦慈闭目,七人又抱拳离去,族内的气氛押韵的可怕,
江邵毅出声打破这该死的寂静:“爹,我们还去南召城吗?”
江锦慈重重吐出一口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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