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一族得知南亦城被攻破,没敢再走大道,从小道上绕行。
越靠近南亦城,见到的死尸就越多,
族人愈发沉默,孩童眼里也失去了天真,大虎小虎也不再玩闹,每日跟在大哥身边,说要学习武术,保护家人。
灾难总是催人早熟,
一路上所见所闻远远超过书籍记载,易子而食什么的,根本排不上号,在往后见到的难民,不再是人,是野兽,是失去人性的畜生。
若非江氏一族人手众多,那些野兽必将扑上来生饮其血,食其肉。
一路上不敢多管闲事,面对可伶人的求救,都假装看不见,有惊无险的前进,绕了几天的路终于过了南亦城,
可上天似乎见不得人好,一支军队拦住去路,张口就要所有壮年男子加入军营,明晃晃的大刀横在眼前,江邵毅跪在骑马男子脚下,张嘴求他放过其中一小部分保护妇孺,却直接挨了一鞭子。
战马高仰着头,马背上的人傲慢高喝:“齐王心善,你等主动加入,可为家人换来一些粮食,你等不主动加入,那我们只有抓了,到时,可什么都没有。”
“不过,你们一族男子人数不少,到时可直接在我帐下当职,免去当炮灰送死的下场,你身为族长,老子直接让你当个百夫长,”
“本将军在送你家属一辆牛车,派人送她们安阳无恙的走出南亦城,如此,你可乐意?”
江邵毅张了张嘴,脸上的鞭痕滴落着血滴,回头看了眼隐藏在人群中的江南辞,用眼神交代一切后,跪拜在那人脚下:“草民,谢大人。”
在军官不耐烦的催促中,江氏一族结束了短暂的分别,除了江北鸣以外的所有壮年男子都被迫跟着那个骑马将军离去。
两名军卒丢下一辆牛车,十袋粮食,也甩头走了,显然没打算真的护送。
一起逃荒的江氏一族,如今只剩女人,孩子,老人,江南辞的心早已冷的如冰雪一般,一路走来,她对这个世界的好感近乎归零。
耳边女人的哭泣让她心烦意躁,冷冷的说出:“哭什么?继续走。”
牛车慢行,偶遇三位难民不怀好意的靠近,江北鸣突然从石后杀出,刀光一闪,三个分不清男女的难民就此命丧黄泉。
江南辞余光扫过,冷声:“继续走。”
江北鸣继续藏了起来,那强行征兵的将军到来时他就趁乱躲起来了。
牛车碍眼,不敢走平坦路,江锦慈规划出靠近深山的颠簸小道,很难走,还有可能遭遇猛兽,但人迹罕至,好处大于坏处。
那将军留下的米掺杂了许多碎石子,挑挑拣拣煮出来也算是佳肴,
慢行在山道,困难不断,一会牛车卡住走不动,一会遇到毒蛇,不过都在江南辞冷冰冰的声音里得到解决。
有两位老人夜里离世,就地掩埋,竖了块石头当成碑。
一月后,吱呀作响的牛车驶进南召城疆域,江北鸣外出打探情报得知南召城正在被攻打,齐王高喊受命于天的口号率领三路诸侯讨伐汉阳王。
汉阳王封地皆被攻破,如今只剩下大本营的南召城还在苦苦支撑,
“我需要更多信息。”江南辞冷语说道,连夜江北鸣就绑来一个军将,用不到多残酷的手段就让他乖乖说出一切。
原来,当今的皇上突然暴毙,生前没封过太子,死前也没留下任何遗嘱,本该长子继承皇位,但第二皇子,也就是齐王,他母家最为强势,支持者众多,自是不服,哥俩便争了起来。
大皇子干不过齐王连夜逃出京城,躲在蜀地招兵买马。
齐王独占京城,没有直接登基成皇,着手收拢起天下兵权,在大炎朝中兵力最多的便是汉阳王。
汉阳王是第七皇子,平身素得先皇宠爱,手里握有北地三十万军权,在朝中支持者也不少,齐王忌惮汉阳王手中的兵力,用了各种办法收买了北地十万军卒倒戈后,以先皇口谕为由出兵征讨汉阳王。
暴毙皇帝共有八个儿子,每一个母方家中都是有权有势的,他们背后各自都站着一地诸侯相助,
再说齐王欲要收回天下兵权,这不亚于要砍了各诸侯的手臂,不愿交出兵权的诸侯都找上有关系的皇子,各占一地发育图强,在支持者的推崇下,各皇子也不得不去争一争这皇位。
这下,大炎朝被划分为了八块势力,八个王与他们的追随者都在互相内斗,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犹如活在地狱中。
问完话,江北鸣处死了那军官,江南辞死人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几名女兵用削尖的木棍挖着坑埋葬尸体,
江南辞找到江锦慈,他在月下睁着眼发呆,江南辞凑到眼前了都没反应过来,心中泛起酸涩,江南辞轻拍江锦慈肩膀,江锦慈慢慢抬起头:“南辞,怎么了?”
江南辞试着柔和语气,却还是显得冷淡:“爷爷,汉阳王如今自身难保,我们需另寻出路。”
江锦慈沉默了许久,江南辞没急着催促,许久后江锦慈从怀里取出一个包的严实的物件,是半块玉佩,
手指轻抚羊脂白玉,江锦慈眼里满是怀念和遗憾,看了一会,他将半块玉佩放入江南辞手心说出让江南辞都很震惊的话:“我曾与汉阳王的母亲相爱,却因为身份之别,只能看着她被送入皇宫,从此两别。”
“悲痛中,我回到了族地,娶妻生子,过到如今,这是当年我和她的定情信物。”
江锦慈握着江南辞的手,满是悲伤的说:“南辞,爷爷病了,许多事都无法理清,如今族中青年皆被抓去从军,这些老幼妇女都指望着你,你是个有主见的聪明孩子,以后的事你自已拿主意即可。”
江南辞反握住江锦慈的手背,无声的承担起照顾一族的责任和压力。
月光暗淡,
风声灼热,
江南辞的心底犹如夜色,朦胧灰暗,身处乱世,没有声名显赫的地位,没有曲折离奇的身世,更没有可庇佑一方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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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一具美丽的皮壳,一个异世的记忆,周遭唯一人可堪大用,处境危险,又无兵无粮,还有数十族人指望着她而活,明日,明日,明日何其难也。
回眸,江北鸣背靠枯树,腰挎长刀,好看的五官在月下生光,移开目光,江南辞心下已有了决定,乱世之中,只能抛去善意,才能让家人活下去,才能让自已过得更好,
“三哥,我们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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