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岁月,平淡无奇。芷瑶痛定思痛的行动起来,势必与祁煜产生羁绊,纠缠到底,由此林煕月就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芷瑶告知二老自己想法后,花府老爷不仅没有勃然大怒,反倒连连称赞。于是在他们忙碌的期间,花靥的禁闭日子不知不觉的也终止了。
索然无味的生活正充斥着花靥,这天她在茶馆悠然自得,一个半大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她的裙角,塞了张纸给她。字迹工整笔锋凌厉,花靥表情复杂的看了眼落款——煜。纸上只写了地址和简单的示意图,距离她所在的茶楼不是很远,花靥吩咐了杏儿几句,只身前往。
走过弄堂,拐过胡同,花靥在一处偏僻的胡同停住了脚步,一条幽径的小路被路边繁茂的花草虚掩着,如若不是她总走街串巷,很难寻觅。尽头坐落着一个干净有些年代感的屋子,门前的古树更是有了一丝庄严感。花靥倒是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好像一处与世隔绝得别院,伴随着花草固有的清香,花靥直接推开院门。
“什么时候才会有敲门的好习惯。”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乌亭传过来的,花靥想起了酒楼那一幕,不由心虚,转移了话题。
“近来可好,祁小王爷。”
一身素色的祁煜,在这田园间倒真像个深藏不露的隐士。花靥坐在了斟满茶水的座位上。
“祁小王爷貌似独爱桂花茶。”
桂花的香甜是花茶里独有的味道,而祁煜喝的桂花茶,甜味往往比茶味浓厚,喜欢茶香的喝上几杯,便会觉得腻口。
“本王忆甜思苦罢了。”
祁煜语气平淡,神情温和。这是花靥第四次与祁煜相见,今日的他倒是有些平易近人,这个想法只停留瞬间,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刀子划向花靥,她才发觉,自己竟盯着眼前的人出了神,端起茶杯一口闷了下去,掩饰自己的无礼,却从祁煜的表情读出了“暴殄天物”的字眼。
“咳...祁小王爷百忙之中,不知约我为何事。”
花靥慌乱的进入主题,祁煜本就是逗着她玩,也没有过度计较。
“想借姑娘的‘人脉’帮我查一个人。”
祁煜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花靥接过纸的一瞬间也严肃了起来。祁煜看着不苟言笑的花靥,倒觉得新奇。纤长的睫毛打在清秀灵动的眼眸上,唇若丹霞,因疑惑唇边微抿,格外诱人。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不是笑着,就是搞怪,这么安静的时候还是那次溺水以及醉倒自己怀里的时候。祁煜只觉耳朵发烫,眼神立刻转向别处,生怕对面的人瞧出端倪。
花靥看着纸上的人名和地址,从鞋子里侧掏出了袖珍毛笔,腾上线人专用纸后密封,再把祁煜的纸烧毁。一套动作是一气呵成,
祁煜饶有兴趣的观望。
“祁小王爷此举,想必是某种原因不方便。这是个人猜测,无意冒犯。”
貌似察觉出了他的异样,花靥一板一眼的学着江湖人士说话。
“报酬不急,办成了再说。”
祁煜看着她老派的样子终究是没忍住笑。
“花靥姑娘聪慧过人。只要祁某能力范围,姑娘定夺。”
祁煜也顽皮的学着花靥说话的语调,花靥呛了一口茶水。
“你就没想过我会拒绝?”
一切顺理成章的不像是委托办事。他大可以摆出官架,或威胁或命令,花靥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
“预想过姑娘一进门就会拒绝。出乎意外的顺利,我怕你临时反悔,便不作声了。”
祁煜静默了许久,还是实诚的回答了。见茶壶无水,祁煜欲起身冲茶,却绕到她身后,突然在花靥耳畔阴沉的低语。
“不过,姑娘都不问问由头?不怕我杀人栽赃于你?”
祁煜的气息摩擦着她得耳朵,酥养之感不由得发红,说话也磕绊了。
“我...我这...不是还没送出去。更何况....”
花靥声音突然降低,祁煜并未察觉自己大胆的行为,激起了暗藏的浪花。感觉到气氛有些许微妙,只以为是自己的威慑吓到了身旁的人造成的,搓搓鼻尖去拿温好的茶壶,等待着后文。
“我相信煜哥哥,不会陷我于不义。”
花靥声音轻柔,带着一股俏皮。祁煜倒着茶的手一歪,差点烫到了自己。
‘她唤了自己什么?’ 本是极其反感的称谓,在她口中却如此受用。祁煜放下茶壶,那水润如黑玛瑙般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诚恳的寻求着问题的答案。
“靥儿妹妹,所言极是。”
他不慌不忙温情回答,随即喝了一口茶压抑自己内心的慌乱,喉结随着茶水吞咽的动作浮动,正散发无法抗拒的魅力。花靥为他刚刚轻薄自己而羞涩,采用撒娇去报私仇,不曾想又被他的柔情反噬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铁汉无情?’对于他风评的真实性,花靥是心存质疑。
于是两人即使动作僵硬,言语磕绊,似离非离的诡异气氛之下,依然继续着茶会,落日余晖,才相互告别。
茶杯的主人已离去多时,茶水却还冒着热气。祁煜心底竟是有一丝寂寥,静默了许久,终究是压制了心中的悸动。思绪万千的离开了别院。
年关将至,因冰冻导致通红脸庞的百姓们,却神采飞扬的坐拥在大街小巷筹备着年货,极寒的风雪天也被张灯结彩的街道渲染已然有了过年的氛围。小年之日一大批铁骑突然涌入城内,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经传言,这群兵马并不是官家的,一进城便来势汹汹的把穆府围堵的水泄不通,打头阵的从身型判断是个少年,英姿飒爽得模样当时就迷倒了些路遇姑娘。佣兵从府内冲出拦人,那少年竟狂笑起来,跃身下马,一脚踢出,只见那人手捂胸口飞了出去。少年脱掉身上的盔甲,怒喝一声。在场的人全部静默,因为英勇无畏一身傲骨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穆府的小少爷穆凌枫。此时的他全然没了平日的放荡不羁,自家佣兵被穆凌枫怒气渲染的杀气所震慑,呼吸骤停。之后,穆凌枫带着人马进了穆府。
从穆府大门关起来的那一刻,足足过了三日,也没闻着血雨腥风,不曾有人进,也不见有人出。除了那整日翻墙头的猫,无一人知晓墙内发生的事。且不说人会不会猫语,猫大爷此刻怡人自得的晒着太阳,连个眼睛都不带睁的,更别提它即便会说个人话,只会冷眼旁观。
“哈?人要学猫语,猫都要被逼着说人话,就想知道穆凌枫干了什么?”
花靥吃着桃花酿,津津有味听着把传闻讲的栩栩如生的云笙,扫了眼一旁淡如止水的祁煜,最后定格在正坐窗边呲个大牙笑不停的故事主人公穆凌枫。
“那还有假?大小姐你是不知道他们那迫切的表情哟。那恨不得自己变个什么东西。”
云笙仿佛亲眼灼见了似的啧啧嘴。这表情一出,穆凌枫终是笑得捂着肚子再也直不起腰了。
69書吧
“云笙,我觉得你别跟阿煜混了,开个茶馆保证家财万贯,哈哈哈。”
主人还未有回应,旁人这么打趣自己云笙倒是不干了,转头抱着祁煜大腿,口中念念有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尽躬尽瘁,死而后已。对于不苟言笑的祁煜,贴身侍从如此活泼开朗,花靥一直都觉得匪夷所思。大家伙又闹腾了一番,散了场。
“没有咨询费?这可是机密。”
出了酒楼穆凌枫便离开了,祁煜担任了保驾护航的职责,花靥还是想知道穆凌枫的所作所为,祁煜思索片刻,生了玩心。
“穆府当家都易主了,还有什么机密可言,你莫要骗我。”
这人不仅现学现卖,还学以致用。看着花靥鼓着脸嘟着嘴,一副马上要爆炸的模样,祁煜没忍住嗤笑了出来。
“你,你你你,你还笑。这都年初十了。”
祁煜不依不饶的气势,惹得花靥踢着雪堆出气,突而一个想法闪过脑海,静默许久,一个软糯娇嫩的声音涌入。
“煜哥哥,你就讲讲嘛。”
花靥故地重游,祁煜面容依旧淡然,迈着的步子却僵持的停滞在了半空中。一息间便换成了祁煜一脸窘态。花靥甜甜笑着,祁煜潦草的结束了余兴环节。
大年三十夜,拒绝访客的穆府却迎来比以往多出两倍的宾客。吃了闭门羹的宾客不仅不恼怒,甚至反向讨好。看门的奴仆倒是最忙碌的,今儿记上宁府探望,明儿又写上李府拜谒,奴仆的鞋底都快把后院的门槛磨烂了,正大门是纹丝不动。终于在年初五,“咯吱”声打破了近些天的沉寂,穆凌枫拎着一个披头散发男人走了出来,几乎是用扔的把他丢出府门,狠狠地踹了一脚,那男人当即倒地不起。周围惊呼声还未落地,带着圣旨的公公驾马奔驰赴命而来。口吐鲜血垂死挣扎的男人正是穆府的大公子,充血的双眸愤怒的盯着穆凌枫,把这一生能想到的脏话几乎都骂了一遍。最后朝廷以利欲熏心与异族勾结,加害同宗其心可诛的罪名将其压走,穆凌枫协助朝廷办案,忍辱负重为国为家大义灭亲,谋了一官半职,穆府老太爷本就宠爱他,当即宣布穆府当家继承人是穆凌枫。一时间,穆凌枫声名大噪,他本人却依然的吊儿郎当。
“哈?也就是说,穆凌枫现在是个大人物了。他这些天在府里,不会就是吃喝玩乐揍他哥吧?”
总算是捋清了来龙去脉,花靥觉得闭府门虚张声势的可能性最大。
“是,也不完全是。”
祁煜听到后面皱了皱眉,又叹气的看着眼前在雪地玩闹浑身是雪的小丫头,很自然的拉过她得衣袖向自己靠近,拍掉她肩部和头上的雪。意识到是在给自己拍雪,花靥也胡乱的拍了起来,随即冰凉的触感波及全身,祁煜不温不凉的手覆盖在了自己冰凉的手上,她动作僵持,不敢再动,祁煜不以为然的把她翻了个身,拍打了背后仅剩的一点残雪。
“哎哟,你就别卖关子啦。云笙,你看看你家主子,都跟你学坏了。”
云笙正和杏儿打雪球,被喊到名字本能的回应,一个雪球迎面的打在脸上,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向着杏儿,也不用这么谋害小人啊。”
云笙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家主人,给自己伸张正义,却瞧着祁煜不自然的拍了拍自己干净的素衣。
“小姐人学坏可是很快的。祁王爷食了人间烟火,不是很好吗?”
杏儿虽然大着胆子还是把自己藏在花靥的身后。
“你个小丫头,真是越发胆大了。”
云笙说着话的功夫捧着一大团雪向杏儿拋了过去。花靥想躲也来不及了,杏儿还抓着自己。只能任凭满天飞雪迎风而落了。花靥只觉眼前一黑,被祁煜紧紧裹在身前,落下的雪被他的衣袍挡去一部分。
“云笙。”
祁煜声音很轻,却不怒自威。云笙前一秒还嘲笑着杏儿,再祁煜喊到自己时立马跪了下去。花靥红着脸,从祁煜身上离开。杏儿就没这么好命了,满身的雪,那叫一个晶莹剔透。清理完杏儿身上的雪,花靥才缓过神,脸上还留有余热,故作镇定的一把拉起还跪在雪地的云笙。
“好了,祁王爷这也是怕你惹出大祸,煜哥哥就别罚他了。”
花靥虽说着话,却一直低着头,祁煜默不作声自顾自的慢步向前走去,热闹的气氛变得异常凝固。
花靥跟在祁煜身后,脑子却还停滞在落雪时候的事,泛白的小脸不知不觉的又透了红。看到花府的牌匾,只觉得这段比平时难熬的多。花靥一把拉住往府门前行走的祁煜,祁煜一个踉跄差点被拽倒。
“怎么。”
祁煜皱着眉语气却依然不温不热,花靥不作声,指向后门的方向,领着他进了满是草垛的茅草房。堂堂的王爷偷摸屈身在破旧屋子说话,令祁煜不悦。他特让穆凌枫做了请帖,不知何原因没派上用场。
“请帖呢?”
花靥苦笑,接到穆凌枫的请帖并不是她自己,而是穆府夫人,看着信上内容穆府夫人直接烧了,当无事发生。等时辰差不多,绊住花靥,让芷瑶好生打扮去个地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芷瑶冻的泪眼婆娑回了府,直嚷着娘亲骗她没有祁煜的身影,穆府夫人只当是恶作剧,才放了花靥。
“嗯,其实时辰没错,地点也没错。”
祁煜瞥向依旧低着头的花靥,更加心烦意乱。
“那怎么芷瑶没遇到你?”
花靥低语,只觉头脑发热,想快速逃离这人身边。
“你就这么怕本王么。”
祁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声音有了怒意,花靥只觉得头上有双炽热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在心里做了无数的挣扎之后,缓缓抬起了头。花靥嫩白的脸颊泛着微红,眼眸带着些许暧昧之意,充满诱人气息的润唇。祁煜只看了一眼将头撇向旁侧,耳根却红的烫人。
“祁王爷,靥儿没有。”
祁煜又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再转脸时,花靥掩面而泣。
“靥儿别哭,是煜哥哥错了。”
祁煜心急如焚,想将她揽向怀里,又怕跟方才似的轻薄了她。焦头烂额的他转向杏儿寻求帮助。
“小,小小小姐。别逗祁王爷了,他,他知错了。”
杏儿得到眼神信号,立马执行任务,丝毫不敢怠慢。花靥眼带泪花楚楚动人的看着恨不得撕碎自己的男人。
“那,那你说芷瑶怎么没遇到你。”
花靥带着哭腔,奶凶奶凶的质问祁煜。祁煜一愣,轻笑了声,拿出手帕轻柔的擦掉花靥面上的泪痕。
“出门被老太爷撞了正着,多说了几番话,误了时辰。凌枫正遇花芷瑶,你妹妹不经世事被套了话。凌枫说。。。。”
祁煜欲言又止,花靥看着祁煜扭曲寻不到词汇的脸,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会说什么,不让我靠近你,警告我之类的话?”
花靥回想花芷瑶骂骂咧咧的情景,顺着问。
“嗯,差不多。总之是把花芷瑶打发走了。那你呢,没有请帖,又怎知晓得。”
祁煜耐心的解释给她听,生怕她误会了什么,眼前的小人儿破涕而笑,总算是松了气。
“我听到二娘骂了穆凌枫,觉得蹊跷,让杏儿去探查,偷跑了出来。没想到,我们同时到酒楼。”
花靥简言意骇,让祁煜自己冒出对于她来说小事一桩的既视感。方才慌张失措的男人,这一刻又变得犀利无法靠近。
“说谎。”
淡淡的语气,只用了两个字,破坏了花靥心底绝无仅有的防线。
“真有那么轻松,你也不必推着我进这草垛房。”
祁煜没再多说什么,拽着花靥的衣袖,向后院走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脚步一深一浅,某种牵绊不知不觉的维系了起来。
“煜哥哥,你还是没跟我说,穆凌枫在府里做了什么耶?”
一整个夜晚花靥总算冷静下来。想到了核心问题。
“噗,你个小妮子。他没做什么,就是带了个人去见他大哥,他大哥慌了神,不打自招。羽兮逝世前,他就在运作这件事,待要成功那日,他特别开心的去了羽兮的别院,只可惜。”
祁煜没有再说下去,花靥还记得,他满心欢喜的去找羽兮却没有见到,之后病逝消息传出,仿佛天塌一般,他自暴自弃。世人皆知他是个浪儿,却不知他的悲痛。若不是他大哥威逼老太爷触了他的逆鳞,他也不会想到,一直养着的精兵锐将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今日的成就只不过延续了那些年的遗憾。他不喜不悲,只有提到羽兮的时候,他的眼眸才会有光泽。
“不会就是你拜托我寻的那人吧?”
寻得那人正是小年前夕,时间过于巧合。祁煜点头算是默认。两人又谈笑了片刻,才分开。
回到闺房的花靥坐立不安。羞耻心油然而生,恨不得钻进地缝再也不出来了。回想今夜与祁煜的点滴,不禁有异样的感觉,头脑瞬间发热,心脏如触电一般剧烈跳动。
“小姐,您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上蹿下跳的。”
杏儿语调阴阳怪气不说,还提升了两度。花靥好不容易压住的红晕再次泛了上来,恼羞成怒的看着眼睛因笑的过度弯成月牙形的杏儿,掀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杏儿!呜呜呜,你欺负我!”
杏儿也不再控制自己捧腹大笑,但更为自家小姐开心。遥想这么些年自我封闭,如今的小姐终于有了妙龄少女应有的一面,夫人泉下有知,也会为之高兴。两个小姐妹在嬉笑打闹中不知不觉的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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