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舟正是怨孽的本名,会喊他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封印在万灵境的弱水。
“葶宁姐姐!”
辛夷看到风葶宁醒来,第一反应是将她带走,于是飞身上前,完全不将长羲放在眼里。
但风葶宁今日的神情不同,辛夷喊她,她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去扶起地上的沈月桁。
“两生镜里再真都是死物,你怎么傻到为之掏出半条性命?”她轻车熟路地取出沈月桁胸口地冰刃,替他止了血,才对辛夷说道:“小兄弟,将他带到南极仙翁那里,告诉他治好了就送他水晶盏。”
她贴在辛夷耳边,悄悄把水晶盏的位置告诉他。见辛夷还在疑惑,陆归遥救月桁心切,便喊道:“辛夷,快去。”于是辛夷抱起沈月桁,即刻动身,离开了这片黄沙之地。
风葶宁做完这一切,长羲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霁明想要阻止沈月桁离开,被长羲拦了下来:“放他去。”
当风葶宁向他靠近,内心隐忍已久的思念,翻涌而来,他目光闪烁。
“酉舟,别再执着了。”风葶宁紧紧地拥住了他,长羲也回抱着她,像抱着稀世珍宝一般。
白光四溢,将两人包围,一滴泪从长羲眼角落下:“知道你容不下我,但我就是舍不得放开。”
片刻之后,风葶宁脱力晕倒在长羲怀中,此时长羲的眉间,多出一个黄豆大小的黑色法阵印记。
长羲有些茫然地抱着风葶宁,林霁明发觉他不对劲:
“长羲!”
没有任何反应,现在这个情况,跟陆归遥打起来毫无胜算。
陆归遥此时也看出现在是拿下他们的好时机,于是就带头冲过去,林霁明来不及多想,打开结界,拉着长羲就往里逃去,长羲被他这么一扯,双手如断线的木偶一般,松开了怀中的人。
风葶宁失去支撑,便往地面倒去,好在陆归遥及时接住,而林霁明和长羲也趁这间隙,跳进结界,不知逃向了哪里。
等其他人冲向这里时,已经变回普通的荒漠,找不到任何入口。
陆归遥看着昏迷中的风葶宁,心中也琢磨不透刚刚说话的她是怎么回事,安排几队人马留下来搜查以外,其他人就跟他先回万灵境。
另一边的辛夷知道性命攸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南极仙翁的住所,依旧是那个小小的茅屋,若不是有仙力维持,恐怕早就风化腐朽地连渣都不剩。
“万灵境辛夷,求见南极仙翁!”辛夷还算礼貌,诚恳地在外头候着。
但开门后出来的人,让辛夷惊掉下巴,原来南极仙翁就是那个来万灵境数次,都不欢而散的神使。
“真是冤家路窄,葶宁姐姐让我找的人,怎么偏偏是他啊……”辛夷这一刻觉得沈月桁八成没救了。
南极子原本也好奇,万灵境的人找他能有什么事,一开门看见半死不活的沈月桁立刻明白过来。
“啪——”门被无情地关上。
“仙翁!仙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辛夷喊道。
“那丫头的命你们不当回事,他的命到这就值七级浮屠了?”
“先前在万灵境多有得罪,都怪这家伙嘴碎,仙翁只要救醒他,我让他给您磕头认错!”
“走吧走吧,别扰我清梦。”南极子铁了心就是不救。
“仙翁,你要是救了他,我就把清风山的水晶盏给你送来!”辛夷想起风葶宁还提到了水晶盏,于是补充道。
“你怎么会有清风山的水晶盏?”这个办法果然奏效,南极子重新开了门。
“我姐姐给的,你到底救还是不救?”辛夷见他来兴趣,又高调了几分。
南极子思忖片刻,便让他们进门,此时沈月桁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看了一眼伤口,便知道这是冰刃所伤:“幸亏是送我这里来,这换做别人,也治不了。”
冰刃本就是由寒冰地狱的玄冰所铸,坚硬无比,削铁如泥,平时握在手中与普通兵器无异,一旦划破血肉,寒气便会入体,受伤之人会感觉身处冰窖,奇冷无比,如果不是致命伤,那感觉便跟亲临寒冰地狱一样,还不如当场死了痛快。
南极子从一旁煮茶的炉里,取出一块裹着小小火苗的木炭,将沈月桁衣服扒开后,直接放置在胸膛上。
“你这是做什么?”辛夷以为他挟私报复,差点就要动手。
只见南极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是纯阳真火,能克制他体内的寒气,小孩子不懂就不要在这咋咋呼呼。”
于是辛夷被他赶出门外:“有空就去帮我把水晶盏取来。”
辛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看在葶宁姐姐的面子上,他才没耐心在这里耗着。
陆归遥接到辛夷传讯,得知沈月桁性命无碍,只是医治起来麻烦,还需要一阵日子才能回,他自己走不开,便让辛夷继续留在那里,方便照顾。
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归遥已经派人去把当年的四大妖重新召回,法阵那边,万万不能再出纰漏。
风葶宁回到灵泽宫里后依旧昏迷不醒,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央央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巫医说她只是心力交瘁,休息一阵就好,但已经五天四夜过去,还是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面对这个情况,巫医也只是摇摇头:“怕是姑娘她自己逃不出心魔,不愿醒罢了。”
而梦魇中的风葶宁,依旧留在两生镜的那个村落中,看着阿娘死在自己面前,和不远处早已没了气息的阿爹,她痛心疾首,虽然记忆已经恢复,但青雉那十几年的记忆也真真切切地留在了她的脑子里。
两生镜对于她来说,是重活了一次。
她陷在青雉的悲痛中走不出来,火光之中,一个明眸皓齿,肌肤雪白的红衣少女出现在风葶宁身边,她轻轻抱住风葶宁:“没事了,阿月还在等你。”
“阿月……”风葶宁哭了起来:“阿月他屠了村,我亲手杀了阿月……可我后悔了,他就倒在我面前,我抓不住他……”
红衣少女轻拍她的背,安慰道:“阿月没事,两生镜里的虚虚实实也已经烟消云散,你不该沦陷在其中,这份苦难留给青雉就好,作为风葶宁的你也该醒了。”
她说完这些话,就化作了星星点点,两生镜残留的幻象也一并被她带走。
风葶宁眼皮微颤,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住了眼睛。
“葶宁姑娘,你可是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央央在一旁关切地询问着。
“央央?”风葶宁嗓子干哑,悲伤的情绪随着清醒过来也渐渐变得缓和:“阿月呢?”
央央倒了一杯水递给风葶宁。
“沈先生在南极仙翁的住所休养,有辛夷陪着,姑娘放心。”
“我想见他。”风葶宁心口堵的厉害,她扎向沈月桁的那一刀是真真切切的。
她撑着床沿坐起,拉着央央的手:“带我去见他。冰刃扎得那么深,他一定疼得很。”
“葶宁姑娘,你自己也才刚醒,身体弱,巫医说还需要静养一阵,等你自己养好后,沈先生也该回来了。”
风葶宁心口越发地难受,她不顾央央的劝阻,想要起身更衣,可才下床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胸口的闷痛让她险些又昏厥过去,当即就咳了一地的血。
咋坏了一旁的央央,慌忙跑出去喊来巫医。
“姑娘她这是哀思过度,郁结于心,这血吐出来也好,但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只能配些缓解郁气的汤药,平日多出门晒晒太阳吹吹风。”
央央送走巫医后,陆夫人也赶了过来,看到床上憔悴的风葶宁后,忍不住心疼抱住她:“也不知你受了些什么,你要是心里难受,就说给我听听。”
风葶宁却只是安静地靠在陆夫人怀里,半晌:“陆夫人,带我去南极仙翁那里可好?”
陆夫人看向央央,央央回答道:“葶宁姑娘醒来便问沈先生的去处,奴婢便告诉她在南极仙翁那里。”
陆夫人一听,便猜到她这心病多半是因为沈月桁:“罢了,既然你想见他,硬留你在这里休养也不利于你的心疾,那去便是。”
陆夫人很快就派人安排好传送阵,央央搀扶着风葶宁走到阵中,告别了陆夫人。
刚踏出传送阵的出口,风葶宁就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两生镜中,与她的阿爹在河道上凿冰,林中猎兽,捕兔子,这些画面不断充斥着脑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成了扎向她的刺。
风葶宁想要清醒些,于是闭上双眼不愿再看,央央就这么牵着她往前走着,没走几步,央央突然松开手,随即迎来一个温暖而带着清香的怀抱。
“为何闭着眼。”沈月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阿爹阿娘都死了,我以为你也活不过来……”风葶宁还是没能压抑住情绪,大声地哭了出来。
沈月桁宠溺地抱着风葶宁,任凭她哭湿他的衣襟。
良久之后,风葶宁抹干净眼泪,抽泣着说道:“无事了,只是故事太真实,我缓得有些久,现在好多了。”
沈月桁笑道:“无事就好,我也无事,算不算皆大欢喜?”
风葶宁终于笑了出来,央央不禁感叹道:“这心药还真灵!”
“咳!咳!”
南极子在不远处就看着两人搂搂抱抱,很是碍眼。
沈月桁听到动静,便将风葶宁带到他面前:“仙翁,她就是葶宁。”
69書吧
“葶宁拜见仙翁。”
南极子见到风葶宁后,像看到自己女儿一般:“无须多礼,来来来,快进屋去,我用水晶盏给你们煮茶去。”
其实沈月桁也是今早才苏醒,一醒来便看到南极子拉着辛夷,问那个水晶盏的来历,辛夷被他缠得头都大了。
见沈月桁醒了,又向他追问风葶宁的身份。也不怪他那么激动,只因这水晶盏,在千年前,是弱水的宝贝。
不管用它煮茶还是盛水,都流光溢彩,还有养颜益寿的功效。南极子眼馋许久,但任凭他好说歹说,弱水就不是不肯出手,但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如今弱水还困在法阵中,却有人上门来说,要送他这一套水晶盏,他能不激动嘛。
沈月桁身体才恢复,受不了他的聒噪,又看在他也救了自己的份上,就支开辛夷,实话告诉南极子:“葶宁身上有弱水的一丝元神,但只有危险时她才会出现,水晶盏应该是她出现时告诉辛夷的。”
南极子瞬间泪目:“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万灵境良心发现放了她……”
“此事无人知晓,我劝你也守好口风。”
“我自然是不会乱说,倒是你,当真恨她?”
沈月桁白了南极子一眼:“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所以现在南极子对风葶宁十分亲切,甚至看着看着,不经意间就红了眼眶,这让风葶宁有些纳闷,偷偷向沈月桁问道:“仙翁可是听闻了我的不幸遭遇,为何看我总带着一丝怜悯?”
沈月桁被一口水呛到……
“他向来感性,许是你长得像他多年未见的侄女,你无需介怀。”
“噢,那他为何不与他那侄女相见?”
“神族仙家不比寻常人界百姓,来,这个橘子不错,尝尝。”沈月桁剥了个橘子堵了风葶宁的嘴。
“哐啷——”
“哎哟,你这小子没点轻重,开门不能用手吗?”原来是辛夷回来了,他动静不小,踢坏门,南极子正对着他破口大骂。
“脏活累活都让我去,你们在这倒是悠哉得很,破你扇门又怎样,小爷我不干了!”
辛夷一早就被支去山中抓野鸡野兔,说是沈月桁刚醒需要进补,他一路越想越委屈,堂堂万灵境少主,凭什么给他去抓野鸡野兔?
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便把南极子的门给卸了。
“辛夷!”风葶宁许久没见到他,今天看他发脾气的模样也有些可爱。
辛夷这才发现,风葶宁也在,也不管南极子如何恼火,直奔风葶宁跑去。
就要抱上她时,被沈月桁一把拦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有沈月桁在,辛夷永远别想抱到风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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