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给我扎的针,这密密麻麻的,扎的蜈蚣脚一样。”
肖明月替我拉好被子答道:“跟着你哥来的小夜山的医生。”
听见‘你哥’ 两个字,我脑子里嗡的就闪现出杂音,吓得坐起来:“我哥?!”
肖明月没好气的给我按回去躺着:“对,你哥,把你吓得要脱臼的下巴快收回去,安心养你的。”
“你哥哥,吴大掌山回来了,他现在去万山青州处理事情去了,你睡了一觉明天醒了就能看见他。”
我缩进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和他撒娇:“那我如果装病可以不见他么。”
肖明月果断的摇头:“不行,吴大掌山会砍了我丢后山喂狼。”
门外有人敲门,有人进来了,我马上就闭眼装死,可来者却戳穿了我。
“别装了,你哥没来。”
我拉开被子一个角,就看见一身白色洒金旗袍,打开被子就看见了周竹致放下她的药箱,心虚的喊她:“竹致姐,给你添麻烦了。”
“你啊你啊,可怎么好。”她给我取下身上的针,“你都不知道你哥哥接到电话之后那个脸色有多难看,一到京都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了暗桩。”
“他去那儿干嘛?”
“那当然是替你教训那些乱作局的人了,回来的路上他就打电话回山里骂了一路了,还威胁他们以后再敢趁他不在给你施压,他就把长老楼都拆了。”
我瘪嘴,心里已经原谅他,但还是嘴硬:“谁要他帮我去找场子,我自己就能料理。”
“可以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次伤了心脉了,如果不是肖明月及时的联系你大哥,我晚一步你就醒不过来了。”
她替我取了所有的针,外面人端了药进来,竹致姐姐接过来把药递到我手里嘱咐:“全喝了,一天三碗不落的喝,不要浪费我的好药材。”
那药光是闻闻就苦到心里。
“竹致姐,你往里面加什么了,黄连么,怎么能苦成这样。”我抿了一口,难喝的皱眉头。
竹致没好气的点我的额头教训道:“难喝就对了,你哥说的,就给你下苦药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管身体乱来。”
“可这药实在难喝,我能不喝么,又没什么大事,躺躺就行了吧。”
“行你个头,都喝了一滴不许剩。”她指着药碗威胁我,转头还不忘嘱咐肖明月。
“小肖你帮我盯着她,不许她吐了倒了或者剩大半碗不肯喝。”
“我可没有,我超听话。”我一股脑的仰头就干了,把空碗递给她看。
“张嘴。”竹致没好气的命令着。
我乖乖的张嘴给她看,她看我那么爽快的喝完了全部,看看我又再看看旁边陪着的肖明月,忽然明白似的,八卦道:“该不会是小肖在你才这么听话吧,果然还得是帅哥管用,我和你哥这种的根本治不了你。”
“嫂子!”我着急了。
竹致笑着连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明天和你哥再来看你。”
提着药箱就关门出去。
肖明月在我身边坐着,定定着看着我一口闷完药后,皱着的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薄荷柠檬糖塞进我嘴里。
糖甜甜的,慢慢的冲淡了苦味。我躺下一点,他就起身坐到床头来,揽住我自愿来做我的靠枕。
“睡了那么久,一直惨白的一张脸,是做噩梦了吗?”
我轻声笑了笑:“算不上多坏,顶多就算是一卷录像带,梦见的全是从前的事。”
“我小时候曾经听老肖说过你们内山里的一些秘闻。听说你们会从被选定为主脉起就进行极其严格的训练,内山的长老和他说起来,也只是说是非人的,还可能对你们的内心和身体造成伤害。所以你是梦到了那段日子,对吧。”
“嗯。是很难熬,光是做梦都觉得痛的程度,可是总算是过去了。”我靠着他就觉得自己很暖和。
就知道那样的日子是真的离开我了,现在的我再怎么苦也不会比那时候痛了。
“你愿意...把能说的告诉我吗?”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沉沉的,像一种安抚药剂打进我心里。
“你想听?可是那多无聊啊,就和你们所有人都会有过的痛苦一样,大同小异的。”
“想听。”他笃定的坚持着。
“你经历过的,你想说的部分,我想听一听。”
我拗不过他,只能捡一点能说的,还记得的没头没尾的讲起。
但好像人都习惯于在渡过痛苦和伤害之后,自然的就把当时的痛感降到最低,以至于我现在想起来也不过是一段不那么热闹的时间。
“那里面其实也什么都有,我过的并不苦,只是地方不大,走来走去也就那么几块地方,十三岁整去的,等我出来的时候头发都已经到腰的最底下了。里面的灯总是很暗,有时候线路老化还会短暂的停电,所以我现在晚上的夜视能力就特别好,就是那时候训练出来的。还有呀,每一个月吴晚江可以从外面进来一次,我就会在第二道门等着他,时间长了我隔着超厚的一块石门就可以听见他来了的脚步声。”
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旦开始就有好多要说。
“还有呀,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吴梦兰吧,因为小时候本来哥哥姐姐们拼命的去完成外出指令,想逼迫长老会把时间从三年缩短到一年,眼看着就要松口了,吴梦兰觉得我抢了她的掌山人位置,就对我下了傀儡蛊,操纵我当众说我选三年。”
他极其安静的听着我说,抚着我的头发,疑惑道:“怎么从你嘴里说起来,什么都淡淡的,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我真心的想笑一笑,和他说:
“是没什么大不了啊,最痛的那一段相联系的就是蛊冢最大的秘密,我身体里种了一种蛊,是毒也是药,那一段我不能说,但是我想对于我而言,它过去了。”
“没想过丢了这份责任,自私一点去过自己的生活?”
“想过,在小时候,可是我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吴家人要过这一关,那个人可能会是我大哥的女儿,也可能是我的女儿,如果我走了蛊山没有了钥匙,里面的秘密就关不住,会死很多人,可能就会是你,肖叔还有明启哥。我过不了心里那关,我以前也觉得活着活着死了左右不过我一个人,能保护你们,挺好的。”
肖明月难以置信的叹气:“蛊山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养出这样的你这样的性格的。”
我在他怀里转了一圈,正着抱住他:“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争取长命百岁,活久一点。”
这样就能陪着你,像这样待在一起,争取把本钱活够。
昏睡了一整晚,总算是慢慢的好起来了。再睁眼的时候看到肖月亮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那张沙发很小,他的腿都搭在地下。
没拉严实的窗帘透过一点光来,就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就像艺术品,在光线的照映下亮起来。他的身上胡乱盖着一条薄毯,昨天又是把我搬回来,又是照看我,肯定是累坏了。
我悄悄的起来,静静的看了会儿他睡觉,偷偷的亲了他他唇。他还在梦里并没有醒,但身体很诚实,下意识的就回吻我。
轻浅的享受了早安吻,披上一件衣服就往外走。
因为吴晚江打了我的电话。
推开泳池露台的门,我久违谋面的亲哥吴晚江戴着一副装逼的墨镜坐在泳池边的藤编竹椅上,在巨大的不规则伞面下享受早晨的阳光。
他手边是早餐和咖啡,还有一杯冒着一点点热气的茶。比起上一次见到他,好像黑了很多,看见我来了也不招呼,阴沉着一张脸,一看就憋着一股气。
“哥哥。”我低低的主动喊他,站在他身边不敢坐下,抓着他的袖子就开始撒娇保命。
“我错了真的,昨天不该争强好胜,一针把蛊母给堵死了,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我应该听你的话的,我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保全咱们吴家,昨天差一点就让你们这么多人的努力付之东流了,我清醒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后悔了,”我抱住他的手臂,认真的检讨着自己。
我也不止是怕他骂我,昨天醒来我就知道这次的事是我做的错了,全家人辛辛苦苦的做了那么多,但我却还是很幼稚,这么一点扎针的事都没做好。
“赶紧坐下,过来先把早饭吃了,你还嫌你竹致姐为你操的心不够?”吴晚江终于松口,冷言冷语的就把吃的推过来。
一个三明治,一杯乌龙茶。我听话的把三明治塞进嘴里,边吃还忍不住抬头去偷瞄他,反被大哥一个眼神瞪回去,只老实的吃我的,低头吃着东西听他教训。
“我说你什么好,骂你吧,你又还挺聪明,从山下找了个厉害的给你做保镖,我知道的时候还以为你终于长大了,懂得怎么保护自己,谁知道才下山几天就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事来,长嘴了吧,手没断吧,给大哥打电话这么简单的事不会?”
他说到最后几句,气的伸手就敲我脑袋,一句敲一个,恨铁不成钢。
“别打了哥,再打残了!”我保护住我的头,猛的抬手连着胸口,痛的倒抽一口凉气。
吴晚江立马就心软了,看我这副惨样,心疼道:“锁骨疼了是不是,晚点让竹致来再给你上一遍药,这几天不用去学校了,好好养。”
我趁机靠过去,晃着他的胳膊说:“大哥我有个事你帮帮我呗。”
他任由我靠着,从小到大他都是内山最任性的掌山,为了妹妹能在内山聚会掀桌子的,这么多年除了他还真没第二个了。
“又想要什么啊,哥哥想想最近也没买到什么好东西给你。”
我抬头看他,眼睛里放着光:“你给我一个你的人吧,我想要一个身手敏捷的暗桩,只听我的要求办事的那种。”
大哥对我有这个要求有点吃惊:“肖月亮不替你办事吗?陈九日和陆二干什么吃的。”
“我们几个的目标太大了,现在明面上都代表着京都最大的几个家族和集团,我如果想查什么都要通过他们,一层层的过,效率太低了。”
69書吧
“所以你需要一个完全只听你调令的人,替你成为暗处的眼睛,有事时就能自由出入于各处探查收集信息。
大哥摘下墨镜道:“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能想到这些。”
“你常年不在,内山的长老都不是好糊弄的,山下的人里也有不少不怀好意的,这些年大大小小处理了不少事,比起九日和云陆,对于咱们内山三门里面的门道,估计还是我知道些。”
“我不在的时间你辛苦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回去接受小夜山,你只管放心读你的书,没人犯你头上,很多事就别去管听见没。”吴晚江喝了一口咖啡。
我忽然看见他眼角的淤青,抬手就去摁,问道:“你这又和谁打架了,你没又把那群老头吓死吧,别找不痛快,到时候他们又要找刁钻的事让你去处理。”
“找就找,我怕他们。那群冷血的老家伙自然是窝在山里不敢出来,昨天提棍子去和云雨打了一架,他那个死相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陆二,四不沾,明明都那么可爱,怎么到他那儿就那么死板,气的我就找他发了一架。”
“你是不是疯了。”我没好气的白他,“人家也是不得已,云家没他阿陆和四不沾他们能有之前的太平日子过?”
吴晚江不理我,小孩儿一样,我都不知道谁是哥哥,居然还要妹妹哄。
“都是做哥哥的心,他昨天有一句话说得对,家里人至少不会下狠心真害我们的命,他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
“行行行,你是小夜山的大小姐,你说的都有道理。”
“那暗桩的事你帮我办好,最好那个人比肖月亮还能打,关键时候连他一起保护了。”
吴晚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质问道:“你怎么不管管你亲哥死活?保护你也就算了,肖月亮是哪根葱,要保护也是保护我。”
他吃上醋了,怼着一根指头使劲点我的脑门:“你就胳膊肘向外拐吧,妹大不中留。”
见了一面大哥,总觉得自己就有真实的靠山了,果然血缘这种东西就很奇妙。
万山青州,人文楼走廊。
吴梦兰抱着一叠书从一楼上来,电梯全是人,她又被取消了特权,这几天上课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安排的那么变态,一二节在南门的管理楼,三四就在最北的经法楼,每天在路上就把她累的半死。
其他人都被她的得罪了,现在蛊山出来的众人没一个理她。昨天她给云音打了几十个电话,他一个都不接。看来吴晚舟那个贱女人是给所有人下通牒了。
“去你妈的吴晚舟,整我,你最好是明天就被蛊虫毒死,不得好死你。”
长廊零散的有不少人走过,她抱着一叠书嘴里絮絮叨叨的一路走一路骂,一直走到快要带尽头,要进楼梯。
路过的门突然就闪现出一双手,快准狠的抓住她的手腕。
书重重的砸落了一地,前面的人纷纷回头,可她的人却消失了,独独只留下一地的书。在几秒钟的回头看热闹后,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没有一个人来看,各人管个人的事继续忙碌的去了。
走廊人来人往依旧,却谁也不能发现吴梦兰已被四五个壮汉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一少年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琥珀珠子,不当回事的笑一笑,看着手下捂死女人的嘴,从怀里掏出个青玉瓶来,在她面前晃了晃,缓缓地开口:
“吴小姐是吧,冒昧了‘请’你过来,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别害怕,这件事如果你办的好,我自然会放你走。”
吴梦兰拼命的挣扎,可四五个壮汉绑了她,她同不同意都没用。
少年天真的笑了,自说自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吴梦兰难看面孔变得狰狞。
外面的走廊昏暗的热闹。
里面极其细微传来女人的惨叫,瞬间又消失被外面的热闹所掩盖。
天就渐渐的暗下来。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