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逃出来的?”齐德皇后急切地问。
韩子潇抢在别枝前面:“多亏有我,否则这辈子你都见不到别枝了。”
“别枝...俞别枝...好名字。谢谢你少年,谢谢将我我家孙女保护得如此好,我替我罪恶的行为道歉。”说罢起身就要下跪。
韩子潇和俞别枝赶紧将她扶起来。
俞别枝说:“别这样,就算下跪我也不可能原谅你,你害的不是我一个人,这十几二十年来,多少人背井离乡遭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我是因为幸运遇见了一群有责任心的人,将我救了回来,我真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他们,我在越国会是怎么样是生活。”
齐德皇后合掌搓手哭着祈求:“我这一生都在做出错误的选择!我罪无可赦!我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让我做什么,我绝不怨言!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过几年也要埋土,就算是为了孙女去死,我又有何怨言呢?”
唯独柳淮凤还坐在木凳上,这样深情的画面自然是打动不了他,他敲着桌子看苦情戏差不多了才说道:“够了,今日不是让你来认亲的,好多事咱们回南衙慢慢说。”
陈上富刚将午膳准备好,他们就回来了。柳淮凤将齐德皇后关入俞柏谦私宅的禁室,对于齐德皇后他还有个人事情没处理,先不急着送往蜀都。
一上午陈上富也没闲着,不断用冷毛巾给俞柏谦拭擦身子降温,每隔一个时辰检查他的伤口,期间还要让他处于一直右侧睡姿,否则身体重量会压迫伤口。他自己也是练家子出身,见了柏谦身上那些疤痕,他才明白一个人要想担得起名号,必定忍受同等的磨难。就陈上富来说,他这道行还远呢。
柏谦已经不发烧了,但还处于昏睡当中,迷糊中会呢喃两句,别枝不经意笑出声,觉得他这样还蛮可爱的。
到了晚上,柏谦终于睁开那双虚弱的双眼,刚想动就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刺痛,立马皱着脸轻声发出“啊”的一声。
别枝刚从厨房给他熬了药,她赶紧把药放下,坐在床头问:“你醒了?别乱动,感觉怎么样?”
柏谦嘴唇微翕:“水。”
别枝倒了茶水,一点点蘸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柏谦一个姿势睡久了,想翻身但是浑身都痛,别枝紧张的问:“怎么了?”
“难受。”
柏谦不是一个矫情、脆弱的人,但是在别人面前,他突然变得像个小孩,劫后重生的人大概见到内心的那束光都会变得有些敏感。
别枝知道他一个姿势睡久了不舒服,但是大夫叮嘱了前三天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前,不能平躺也不能左躺,她将柏谦背后的枕头抽开,轻缓的将他扶起来,将枕头放在腰部,让他靠在床头稍微换个姿势。
别枝一边给他喂药,一边跟他说着白天发生的事,他现在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只要别枝好好的,一切事情自会有天收。更何况柳淮凤坐镇,这里的防卫他就更不用操心了。
“你敢相信吗?那个害过我,又害过你们的人,竟然是我们的祖母。”别枝自嘲道。
“ 不管是谁,我们最终的敌人,还是曹相。”柏谦突然想到,那老媪也就是他的祖母,跟他一样遭受着世俗鬼神的侵扰,才会有如今的命运,他只能悲叹那齐德皇后生不逢时。
“柳淮凤把她关在禁室,想必是要跟着我们一同回蜀都,你想好到时候我们该如何面对曹相了吗?”别枝以前从来不觉得蜀都水深火热,她只是闺中少女只贪那风花雪月,可如今因为陷入拐卖事件,那蜀都就如同一碗烫手的山芋,谁都想要却谁也握不住,反而容易丢到自己手上来。
她想回去,可又怕回去。
“你把柳大人叫来,我有事跟他说。”柏谦强忍着身体不适,但必须和柳淮凤商讨后续。这件事刻不容缓,他知道他们现在是坐以待毙的羊,曹相不会就此罢休。
“可是你...”别枝心疼他还没好好休息够。
柏谦勉强露出一个笑,点头说道:“去吧,正好我有些饿了。”
别枝想想从昨晚到现在柏谦一直都未进食,她怪自己粗心大意,怎么没顾及到这点,连忙答应,小跑着去找柳淮凤。
69書吧
柳淮凤此刻正单独和齐德皇后在禁室里,屋外是一片祥和的夜色,天空如同洗净了般深邃,半月高挂天空,点亮了夜晚的星空。
屋内只有一盏煤油灯烧着,墙上晃着两人斑驳的身影。
“要说的,我白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放心,我不会逃,这些年我已经过腻了逃生的日子,除了一双儿女,我也别无所求,现在我也看到他们都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没什么可牵挂的,倒是给你添麻烦了。”齐德皇后弓着身子,语气中透露着释然。
柳淮凤看不惯她那副清高模样,转着手中的扳指:“你倒是坦然,做了错事被抓就老老实实托出,若是没被抓,这些事一直被掩盖下去,是不是永远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这些事本来就是朝廷最不想让世人知道的,有时候并不是要真相大白才叫解决问题,人有时候得装傻,有时候得看透不说透,才能留有余地的维持表面的平静。”
柳淮凤冷笑一声:“如果不是真相大白才能解决问题,什么时候掩盖、欺瞒才是成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齐德皇后摇摇头,不明白这位柳大人为何从一开始就对他有着非常大的敌意,她似乎看出柳淮凤今晚来此另有目的,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廷尉大人柳智诚被抄家的真相到底是如何?”柳淮凤开门见山说道。
齐德皇后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白日我已经说过了,柳智诚发现了我的存在,顾催怕他供出我,所以恶人先告状向先皇弹劾廷尉大人,才导致他全家被杀。”说到最后齐德皇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柳淮凤忍住内心的怒火,手捏成拳,他不明白是这个老媪在这个关头还在撒谎,还是她真的不知道?
“这事和卞安炜一点关系都没有?”柳淮凤问。
齐德皇后听到更郁闷了,她还回想了还一阵卞安炜是谁,但是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这事和卞安炜有没有关系,柳府抄家时她一直都在寺庙里,外界的消息都是过了许久才传到她耳朵里。
“这事和卞安炜有何关系?”齐德皇后反问他。
柳淮凤见她并不像撒谎,蹙眉深思:难道这些年他一直以为的仇家是个误会?
“这件事卞安炜全程没有参与?”柳淮凤问。
“至少我没听说过,如果卞安炜知晓,下场应该和柳智诚一样了。”齐德皇后叹了口气,回想顾催之前做的事,真是赶尽杀绝,真相就是这样被掩盖过去的。
柳淮凤原本气愤的内心突然混乱了,一时间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庆幸,如果这些年他一直盯错了对象,那么卞安炜与他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可以完全不受这件事的影响?
就在他陷入迷茫时,屋外陈上富敲门道:“大人,别枝娘子求见。”
正好柳淮凤觉得闷得慌,起身准备离开。
齐德皇后开口问了句:“大人为何如此关心柳智诚之事?”
柳智诚拉开木门,一束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他的脸在阴影里露出棱角分明的弧度,缓声说道:“柳智诚,是我父亲。”说罢他关上木门离去,最后的光线消失在齐德皇后满脸目瞪口呆愣的脸上。
柳淮凤来到俞柏谦的房间,他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他立马睁开双眼。
柳淮凤虽不是一个看外表说话的人,但见到脸上没有面具的柏谦还是有些震惊,这张受到重创,脸色发白,气色不好的脸依然透露这无人可比的英气,柳淮凤看了都要在内心感叹三分。
“以前知道你是骨相好看之人,但如今见了真面目,觉得面具实则是用来替你挡桃花的吧。”柳淮凤故意打趣说,这样好看的面相,在蜀都的女子可是不会放过的。
柏谦被他逗笑了,有气无力的笑笑说:“不怕你笑,昨夜下雨脸上的粉白应该是掉光了才对,想必是别枝在我昏睡的时候又给涂上了。”
“她是担心你带着面具侧身睡觉不舒服,她知道你不惯让人看你的脸,所以才会这样做。”柳淮凤从别枝那儿听说了越国的粉白有“换脸”的功效。
“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柏谦恢复正色道。
柳淮凤安静听他说。
“齐德皇后,能不能暂时不要交到朝廷上去?”
柳淮凤不明所以的笑了出来:“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亲情血脉?”
“不是这样,我对于齐德皇后虽说是亲人,但实则没有任何关系,难道你忘了我已经不是皇宫后族了吗?单说绑架别枝这事来说,我亲手杀了她都不会犹豫,但现在涉及到当年的旧事,甚至曹相的地位,我们盲目将人交出去,只会落个杀人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怎么办?从长计议,齐德皇后不是齐德皇后,她只是个普通的老妇人,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让曹相十倍、百倍、千倍的还回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柏谦有些气喘,但他动了怒,脸色竟然有些红润。
“你是想留着此人,日后弹劾曹相?”柳淮凤似乎有些明白柏谦的用意。
“弹劾?现在想要动他的根基,基本很难,所以留着齐德皇后的这段日子我们要收集尽量多的证据,更何况有她在曹相也不敢对别枝怎么样。跟曹相这样的人斗,他阴,我们就要比他们更阴,就是要走让他看不懂的棋。”
柳淮凤心里在意的是卞安炜和柳智诚之间的关系,既然齐德皇后不知道当年柳府灭门和卞安炜有没有关系,那她对柳淮凤来讲已经没有用了,将此人交给俞柏谦也不是不可。
“人交给你是可以,但她身份特殊,罪不可恕,日后若是此人逃了,你可有人头落地的危险,甚至危及家人,这样你还愿意?”这件事是他自己私自处理并未报官备案,所以南衙府不会知晓齐德皇后的事。
柏谦忍着全身的酸痛,点点头:“你放心,当曹相落马之日,这妇人便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到时候要杀要刮,随你处置。”
柳淮凤很佩服他到这个关头还想着替别枝出头,他不是看不出柏谦和别枝之间的情愫,只是悲悯他们身上的悲哀。
“你的未婚妻苏小小,近日和代国公走得很近。”柳淮凤想起这个人,有必要提出来提醒一下柏谦不要忘了远在千里之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柏谦眼眸突然暗淡下来,也不知道她调查太子死因调查得怎样了,代国公虽是他外祖父,但不一定代表他会帮自己的孙媳妇,更何况涉及朝政之事,他怎会与女子谈论。
“最近蜀都有何动静?”柏谦问。现在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在徐州多待无意,打听打听蜀都内的消息,他们回去后好想办法应对曹英。
“蜀都还是往常,大事没有小事不断。”要柳淮凤马上说出什么他还真想不起来,他在南衙这段时日反正是没遇见什么和他们有关的事,但要说起柏谦他还真有些耳闻,他说:“近日朝中对于储君争夺越来越激烈,虽然大多数人都站在曹英那方支持四皇子张承,但任然有支持你的声音在民间流传。”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朝堂之上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关于俞柏谦的话,但民间却不知什么时候传出皇室在外还有个皇子,那人英勇善战,极富统领能力,身上还流淌着皇家血脉,按照宗祠血脉来讲,他更具有做储君的能力。
柳淮凤继续说:“虽然另一派他们不支持张承,但也不敢明面张胆支持你,只是在私下偶有听闻大多数人对你的评价还是相对以前来说,正面了许多。”
柏谦脸色暗沉,一缕忧愁上心头:“柳大人,虽然我与你相处时日不多,但我感觉你一身正气,是能识时务的人,我与朝堂是一点关系不想牵扯,这一点你应该明白。我不知道是谁煽动这样的传言,但一定是有意将我置于不好的地位,故意引发朝堂对我的敌意,所以这事也请淮凤好好帮我观察一番,也算是为魏宁这安生的天下。”
柏谦一声淮凤,是将他真心看为自己的朋友,也是真心希望他能帮助自己。
柳淮凤心里是很佩服俞柏谦的出生与遭遇,和自己清苦的童年来说,他更加孤苦与寂寥。俞柏谦就算不开口柳淮凤也在暗中调查这些流言,毕竟他也相信这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他虽叫俞柏谦,但他日后更可能是三皇子张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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