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要换坐位了,你们这群狐朋狗友还能在一起一个小时!”一个男生开玩笑地给后排一群正在聚众打扑克的同学带来了这个消息。
“啥?又要换座位?”
“那老头怎么尽爱整些花里胡哨的?”
“听说是为了奖励期中考试成绩好的学生,让他们优先选择。”
“狗东西——算了,跟咱们没关系,学霸也不会选我们这个区位对吧?”
“还是得当心,我可不想和丑八怪做同桌,前后桌也不行!”
69書吧
“对!咱们得让艾英先选,离她越远越好!”
商讨完,一个男生站起来,举手大声喊道:“全体男生!换座位的时候我们让丑八怪第一个选好吗?我们好躲着她!”
一个卷发的女生也举手道:“不服气!女生加一!”
“女生加二!”
“女生加三!”
……
晚自习排坐位的时候,班级前五名都按顺序选了自己想要的坐位,轮到第六名的一个男孩子上讲台的时候,下面有人冲他喊道:“喂!季文箫,把这个机会让给艾英,让她先选!”
其他人跟着起哄:“是啊!让艾英先选吧,她眼睛不好,得坐前面。”
座位靠窗的一个男生力排众议地说道:“他凭什么把选位置的权力让给别人?你们说了算吗!”
“你给我闭嘴!不想惹麻烦就安静点!”
文箫把粉笔放回了讲桌上,默默地坐回了现在的座位。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每次换坐位都会发生一次,另一个人也习惯了。
在众同学的推搡和催促下,艾英走上了讲台,拿起了那支刚才被文箫放下的粉笔——
她把名字写在了原来的座位处。
她写完后,文箫站起来正准备走上讲台的时候,第七名的那个同学已经大步走到讲桌旁拿起了粉笔——他在拿粉笔的时候犹豫了两秒,估计是在排除哪支被艾英碰过,文箫只好重新坐下。
文箫成了最后一个选坐位的,全班只剩下了艾英同桌的位置,他没得选择。
这时候,老师已经走了,有人起哄大笑:“瞎子配丑女,天生一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文箫的朋友,也就是刚才在换座位问题上力排众议的那个男生再次替他说话:“你说谁是瞎子!他只是右眼眼盲而已!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
“哈哈!眼盲?——说得这么好听,他就是少了一只眼!”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嘲讽道:“他这里没有,你知道吗?没有眼珠子,他摘下那眼罩后绝对吓死人!”
“那你别看他啊?你们别理他不行吗?非要欺负人!”
“老子什么时候欺负他了?小兔崽子你是最近生活太平静了对吧!”
文箫不希望朋友为自己而惹上麻烦,开口喊道:“齐远!”
齐远转头看向他,关心道:“嗯?怎么了?”
“不要管我……”
和艾英做同桌之后,相比过去,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多出来的就是,同学们调侃他的借口又多了一个。
生活已经够苦了,再苦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伤口上撒盐确实残忍,但是在伤口已经结疤的情况下,撒点盐又能引起多大的痛处呢?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人都和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小学时代男女同桌互相划三八线一样,不过,他们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排斥对方,而是班里的流言已经够难听了,他们必须防范被别人抓住把柄。
把那些话当耳边风,日子一直很平静,直到他们俩同时弯腰手指碰到了同一支笔——
他们手指间的距离只有几毫米,这一刻的停顿似乎很漫长。
艾英先反应过来,快速地把手缩了回去,说了一声“对不起”。
文箫捡起那支笔,放在她桌子上,沉默了几秒,小声道:“该道歉的是我,是我搞错了。”
这是他们俩作为同学以来最长的一段对话。
“诶!你知道他那只眼睛是怎么没的吗?被他爸亲手挖出来的!残忍吧!”
“咦~~想想就眼睛痛——这么大的仇,该不会他不是他爸亲生的吧?”
“有可能!听说他妈是按摩店的洗脚婢,这种行业最不干净了,他爸肯定是喜当爹了才这么生气的!”
“对!活该!谁叫他是杂种!”
站在门外正准备进教室的艾英刚好听到了这段恶意的谈资,犹豫了一会儿,她愤怒地摔开教室门,还没等那个男生破口骂她,她先发制人地斥责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洗脚婢你都懂?我看你妈就是做鸡的吧!”
那男生怒了,走到她的座位,一脚将她的桌子踢翻,大声骂道:“你很吊是吧,老子说你了吗!真是丑人多作怪!”
一个女生帮腔助势道:“就是,准是在外面被人说丑所以到班里来发泄戾气来了,啧啧啧!面由心生,说的没错……”
“不对啊大麻花,你没听懂她是在帮季文箫反驳吗?这可不是发泄戾气,这是……”他竖起了中指,配合猥琐的笑容,说:“你懂我的意思。”
一班人很快就会意地笑了起来……
踢桌子的男生气焰更盛,捡起艾英的东西就往后面的垃圾桶扔,顺便把文箫的桌子也踢翻了,嘴里嘲讽着:“这俩东西的书混在一起了,哈哈哈……”
艾英没有忍下去,她先是默默地走到了坐位旁,蹲下来做出捡东西的姿势,接着猛然地站起来,快准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啊!——”一个女生尖叫了起来,“艾英杀人了!快去找老师!”
她的这声尖叫包含了作秀的成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一众男生依然视她为不可接触者,不肯解救同学,或许是他们不相信这哥们对付不了一个女生,又或许是他们在等一场好戏。
最终,在对方快翻白眼的时候,艾英松开了手,并把他推到了过道。
“以后,不准你们,胡说八道!”
这件事情之后,整栋楼的同学对艾英的非议更多了,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如果能把听不到当成不存在,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而这次矛盾的起因,更是经过各种唾沫的加工无数次地传到了文箫的耳朵里。
一段时间后,文箫偷偷对她表白了,但他没有得到回复,生活依旧和往常一样。
在艾英看来,他一定是被什么人给威胁了,她对此很生气,因为这是在迎合那些人的笑话,是自取其辱的行为。
后来,她搬到了教室最后面靠近垃圾桶的位置,一个人自成一排。
随着时光的流逝,中考倒计时已经被挂在了教学楼下的公示栏上,文箫不再掩饰自己对艾英的喜欢,在前往县城高中参加体育考试的时候,他在僻静的实验室走廊亲口对她说出了那句话——
艾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小孩子看到怪物一般,难以置信道:“你确定没有人威胁你?”
文箫摇头肯定道:“没人威胁我,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能理解自己的内心,我喜欢你。”
艾英脑子有点乱,她当了三年的学校第一丑女,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喜欢她,如果真的有,她的第一猜想就是,对方要么在恶作剧,要么就是同情心泛滥——她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别告诉我你审美独特。”
“不是!我……”文箫低下了头,“我就是……那个时候……心里有一种触动……”
“别动——”
艾英看到他额头左侧有汗,就要流到眼罩里去了,她大步向前走去,用手揩去了那滴汗,说:“以后注意点。”
第一次和男生面对面离这么近,她也会害羞,她低下了头,让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右手在下面紧张地捏着衣角。
文箫鼓起勇气,抓起她的右手,把她拉进了实验室。
借着窗帘的掩护,他们接吻了……
齐远早就看出了文箫的不对劲,他很讨厌艾英,因此经常在文箫面前表达他对艾英的厌恶,文箫最初并不反驳他的话,后来,文箫每次都会为那个丑八怪和他唱反调,甚至明确表示自己不会与一个霸凌者做朋友,为这件事,他两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少。
反正只剩下最后几个月了,以艾英那个成绩,中考过后她就该和文箫分道扬镳,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从此再无瓜葛。出于这个考量,齐远姑且就忍忍他们之间的互动,管好自己的嘴,不去为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生气。
文箫知道齐远实际上依然很讨厌艾英,但只要齐远不说出口,他就可以接受,他逐渐放下了之前的瓜葛,并主动做一些对两人关系利好的事情,在这种默契下,他们很快重归于好。
但是,这种默契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中考的前一天,文箫说漏了嘴……
“什么!”齐远气得直接把书摔在他身上,怒拍桌子道:“季文箫!你志愿果然填报了三中!你知道三中有多差吗?你这个脑残!”
“你明明说你跟我一起填了二中的!你这个死骗子!为了那个丑八怪你就对我撒谎?”
“明明是考一中的成绩,为什么要填三中!”他伸手揪起了文箫的领子,把他拉过来,“为了那个丑八怪?——你只瞎了一只眼,另一只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看上那种恶心的东西!”
文箫使劲掰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严词反驳道:“去什么学校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权力干涉!而且,她不丑,她长什么样,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她不丑?”齐远讽刺地笑了起来,“一定是她妈怀孕的时候出车祸了,才把她生成这个扭曲的样子!”
“你住嘴!”这话说得太恶毒且无下限,文箫没忍住打了他一巴掌,“你以为自己是谁?!是我亲哥吗?总是这样左右我的选择,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你还为她打我……”齐远暗暗地说道,想到自己三年来对他的各种关心和无微不至如今竟换来了这种结果,心里的委屈已经涨到了脑子里,憋红了他的脸。
“很好!”他咬牙切齿地说。
“既然你两只眼都瞎了,那就让你瞎得彻底一点吧!”说完,他随手拿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美工刀,对着文箫刺过去——
“啊!!!——”
这一刀,刚好扎进了文箫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鲜血溅了齐远一身,在文箫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中,他意识到了这次冲动带来的严重后果,他颤抖着丢下了刀,害怕地逃出了教室。
同学们都被这恐怖的场景吓离了教室,只有文箫一个人躺在血泊中,不断地扭曲着身体,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这种痛,小时候也有过一次,但这次,痛得让他生不如死……
这天深夜,艾英从女寝顶层跳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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