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连岗在成为蜀国骇人听闻的地方之前,只是一片普通的地域。
楼陨生下来的时候突逢旱灾,家里人便觉得她不祥。
一个晦气女婴,扔便扔了。在他们村子里,弃养很寻常,村尾的后山,都是婴儿天然的墓地。
丢弃的襁褓里放着一张符篆,符篆的中间明晃晃的一个‘陨’字,可见是多想让她早早离世。
后来,让村里人惊恐的,是从地里带着血爬出来的女婴。
楼家人扔掉楼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们只对外说孩子不幸夭折,即便村民都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还都懂得披着人皮。
襁褓里的楼陨连一口母乳都没有喝到,就在干涸的山丘里自生自灭。
直到深夜,路过的村民经过那片山丘,听见了一阵啼哭的婴孩声,壮着胆子往里走的时候,却看见从漆黑的草丛里爬出来一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婴孩。
“鬼啊!!!”
村民吓得扔掉了手里的农具,连滚带爬的往村里跑去,嘴里一直高声呼喊着救命。
村民们被吓醒,村长带着一村的男女往里靠近,却只发现了山间堆满婴孩白骨的地上有一摊血污,旁边是那张鲜血淋漓的‘陨’字符。
符篆上面血迹斑斑,唯独‘陨’字丝毫未染,仿佛在向他们抗争,哪怕是至亲的诅咒想让这个孩子陨落,她也会带着从土里爬出来的怨灵前来索命。
楼家人在人群的最后,张着惊恐的嘴,瞪大双眼看向那张字符。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传播着无尽的惶恐。
本以为此事只是一个插曲,村民惊慌了几天便也重新安静了下来,不过弃婴罢了,村里那片山地多的是。人群也逐渐忘记啼哭了一夜的婴孩,连楼家人也以为楼陨已经死了,便开始放下了心。
但是连连干涸的土壤让农作物纷纷枯萎死亡,楼家人逐渐开始烦躁,以为是楼陨的出现让他们村庄哀鸿遍野。
69書吧
于是楼家人便开始在家里求神拜佛,找了位道士祭祀邪坛。
那道士也是个浑水摸鱼的半吊子,说是女婴引回了死亡婴孩们的游魂,带领死去的婴儿们回来报复村庄,进而建议他们锁住怨鬼,将怨鬼压在村底。
楼家人一听,当即便同意了下来。
于是道士在楼家拉了符咒作阵法,等村民过来问的时候,楼家人才怨声载道说:“替我那夭折的小儿超度。”
不曾想,却被另外一家发现端倪,传了弃婴回来索命的事情出去,村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时田地里的血迹,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是不是那些死了的婴儿怨气太大,回来报复我们了?”
随即,一传十十传百,村民们都惶恐万分地在自家开始搭建起了阵法。
明黄色的符咒和牲畜的血污在村里蔓延开来,红线交织的每一家,在干热的空气里传递的都是腐烂的气息。
一月以后天空陡然下起大雨。
久旱逢甘露的喜气一时遍布全村,各家的喜色溢于言表,纷纷以为是阵法奏了效。
不知是谁,从野间划过一声惊恐的长鸣。
尖锐的叫声惊扰了林间的飞禽,阵阵窸窣的声音让众人不寒而栗。
湿润的林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点打过树叶落入泥土里,远处的河道竟在夜里流着血红般的水流!浓稠的艳色让人仿佛被恶鬼吞噬,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一夜之间村民集中发热,浑身长满脓包,散发着阵阵恶臭。
突如其来的疫病让蜀国全民惶恐,皇帝下令封锁这片村庄,一把火便将恶鬼般的村民烧死在烈火之中。
想到此处,楼陨才收回了思绪。
乘云皱着眉继续说道:“本月的追花宴就在五日后,国师最近正在为此筹备。”
“在下被国师吩咐在宫内操持,此次宴会无法到达现场,你们万事小心。”
枭一问道:“追花宴在何处举办?”
乘云说:“东郊城外,那边由铁墙围了起来,非权贵不得踏足。”
——
两人回到清宏居时已是傍晚,魏了正静坐在茶室。
微弱的灯火边,人影晃晃,窗外微凉的风吹入了室内,拂动他垂落的发丝。
魏了抬眸,两人刚进室内:“回来了。”
楼陨轻嗯一声,走向桌前入座。
屋内一时安静,白日的经历已经消耗了几人的心力,如今片刻的松懈反而让他们都静了下来。
屋外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的树梢,成了夜晚来临前的最后一缕曙光。
“你知道追花宴吗?”
楼陨淡淡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魏了抬眼看向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枭一简单的说了一遍追花宴的情况,魏了十年前离开的时候,魏国还只是附庸国,自然没有如今这般悬殊的差距,这十年的国情已经不是远在蜀国的魏了能掌控的了。
听完枭一的陈述,魏了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十年的时间,让一个国家从弹丸之地变富饶,却也带来了无尽的贪婪。
是黑夜里张开嘴的魇兽,食尽了恐惧却仍不知餍足。
魏了嗓音有些酸涩,干哑的开口道:“追花宴…举办两年了?”
枭一点头。
没有人制止,全是上层的狂欢。
带着数不尽的恶意,让百姓在水深火热中苟且偷生。
楼陨看向他眼底的沉闷,开口道:“明日我们出宫。”
“去看看你的百姓。”
看看被抛弃过的七皇子,和他正在被抛弃的百姓。
——
初到魏国时几人匆匆驻足,没有留意都城内的情况。
此下出宫,大街上没有了悼念彭定的白纸,最初的惨白色已经由黄色完整的替代。
商户门前悬挂的不是灯笼,是一条条金色的符咒,宅子门前的石狮嘴里含的是葫芦,各家门前皆吊挂着三清铃。
从未见过佛道摆件能在寻常生活里如此具有侵略性。
街道上仍是商户和人群,或许是在天子脚下的都城,才没有那么明显的泾渭分明。
路过商贩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高昂的吆喝声:“三域传来的上等玛瑙,手串辟邪护身、玉佩保富足平安!”
“新到的二域的阴阳环!阴阳循环、延年益寿!”
一路上都是商贩们十足的呼声,似乎所有的产地都集中在了二域到六域。
“二域的阴阳环?”
楼陨把玩着摊贩面前的阴阳环,随意的问了一句。
三人出门时刻意装饰了身份,穿着皆是富贵人家的模样,乍一看又是几家的贵人出来寻乐。
商贩堆笑说道:“是啊小姐,这五域的道家物什最是精美,这不马上追花宴又开始了,您可以买些物什投掷。”
“投掷?”魏了疑惑地问。
闻言,商贩才将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穿着魏国人那些佛道饰品,但气质又确实不凡,才又堆着脸笑着说道:“几位贵人不是魏国人士吧?”
看见点头,商贩才又开口说道:“咱这追花宴可是一大事,只有您们这种达官贵人才有资格进入,我们也都是听个热闹。”
“这追花宴啊,选出宴会主角后都是需要投掷各域物什的,这物什不仅是各位贵人们下的赌注,而且出场时,哪位主角台上的物什越多,就代表各位贵人越支持这位主角,到时候主角若是夺得魁首,下注的贵人们不就也跟着赚了个盆满钵满!”
说完,商贩又拿出了另一边的簪子,簪子翠绿,簪尾勾勒的八卦图清晰可见。
“这簪子目前销售得最为火热,据说新一届的追花宴有七位女子,贵人可买这簪子投掷,到时候看好这七位女角,便投掷给她们。”
听到女子的时候魏了困惑地看向他,问了句:“追花宴不分男女?”
商贩笑了笑,回答:“何止是男女,老少也不会分的,抽到谁的名字就是谁。”
“上一个月的宴会还有位六十高龄的老太,可惜,刚上场没一会儿就没熬过去。”
楼陨讽刺一笑,魏了在一旁已经捏红了指尖。
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魏国这样的宴会,竟然还能有这么多人支持?”
商贩惊讶的看向魏了,眼神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听到,才降低了声音,说道:“见您是外邦人我才与您多说两句,您这话可不能当着旁人再说了,说了可是要被抓去大牢的,哪怕是达官贵人也要进去折个几百两才能放出来。”
商贩顿了顿,又说到:“我们只是一介平民,能在平日里卖东西赚个糊口的补贴就已经很好了,我们可负担不起那些昂贵的牢狱费用。”
说完,见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物什,轻声说道:“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生在都城,不参与七个域的抽选,我们啊,只求家人平安就已经耗尽力气了。”
在一片泥泞中,普通的百姓只求自保就已经竭尽全力,早就被压得没有了反抗的资本。
到茶馆坐下时,几人已经摸清了底。
魏国除都城外分为了七个域,一域离都城最近相比其他域较为富庶,以军需为主,二域主佛家,三域以道家为主,四域产贵族用度,五域百货,六域以医闻名,七域产粮食作物。
七大域将魏国分为了七大类,而佛道能各自占据两个域的分割,可见佛道文化在魏国占据多高的地位。
每个月底,会由都城官府的七个都尉分别从各个域抽取三名人员运至都城参与追花宴,全域的人口无论何种年龄、身份,均列入抽选名单,并且不允许替代入宴。
此次追花宴二十一名主角,十四名男子,七名女子,其中最小的是来自六域的幼女,年仅七岁!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