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剑宗小师叔飞升,天下第一刺杀组织九荒剑主趁剑宗大阵有缺,悍然出剑,目的是救人。
剑宗掌门余怀雨,与天道观观主姬芜神,联手迎敌。
剑主心存死志而来,每一次出剑皆是悍不畏死,余姬二人却怕殃及无辜,出手处处受制。
何况,剑主修为已几近通天。
五剑过后,剑狱被一剑破开,自囚于剑笼的前代剑宗掌门钟神秀被带出。而后剑主以命相送,最终成功将人送走,自身却剑折身死。
整个天南乱成一锅粥。
此事在当时闹得整个天下都沸沸扬扬,最终却不了了之。
皆因剑宗在此事之中的做法,的确使人挑不出毛病,甚至连钟神秀都让人无法指责。
以她的修为与战力,剑狱是绝然困不住她的。
但她说自囚就自囚,说不走就不走,最终亦是即将寿终正寝之际,才被人强行带走。
人都快死了,临终前出去看看千年后的世界,有何可指摘的呢?
况且,抛开曾经剑宗的内斗不谈,钟神秀对这座天下也是立过大功劳的,世人对她印象并不坏。
于是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如今,世人谈及这位命途多舛的前剑宗掌门,更多的是感慨,而不是追究她离开剑狱后隐于何处,又是否已经羽化归天。
反倒是剑主为何出手变成了一个谜。不过这位隐世大能身上的谜团也实在不少了,比如两千年前为何出剑刺杀天道观圣女便是其一,如今多一个也不会太令人惊讶,便也渐渐无人深究。
并且,算算这位大能的年龄,也早该到了寿元耗尽的岁数。
或许正是将死之时突然善心觉悟,要为大义出一次手呢?
毕竟哪怕是修为通天的天道观修道者,活到四千岁已是罕见,而这位剑主,却竟然活了五千多年,实属惊人。
一晃四年便过去了,如今剑宗还是那个剑宗,除了地位越加不如天道观,其余并无多大变化。
连山门牌坊的两条青石大柱和额枋上的刻字,都看着与三千年前没有太多差别。
此时此刻,白晨便是站在剑宗山门牌坊之下。
距离那日抵达落仙镇,已经过去三日时间,焦泷已去往天门关,少年身后只站着绿衣少女。
他正仰着头看牌坊上的刻字。
整座山门牌坊皆由青石筑成,极为高大,但并不繁杂,主体建筑只有两条主柱与一楼额枋。
额枋上,“剑宗”两个大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两边石柱刻着一副对联。
上联:为善最乐
下联:学剑便佳
它已不知经历多少风吹雨打,也无论石上青苔几次枯荣,这八个字依然散发着纯正浩荡的剑意。
然而据白晨所知,如今剑宗具备这种剑意的人已经不多,掌门余怀雨算一个,其余他便不知了。
他对剑宗并无极深了解,前世在此潜修说是学剑,实则主要是图这里清净,学剑是顺带的。
最后虽是以剑修身份飞升,但的确只是为飞升而飞升,属于硬堆修为,而非真正对剑道有非常深刻的感悟。
当然,剑宗的剑道炼气法与剑诀他全都背下来了。
他从来都是目的性极强的人。
前世入剑宗,是为了筑牢基础。
今世入剑宗,才是真正为学剑而来,顺带做几件事情。
只是……
有资格教他的人真的存在吗?
“走吧。”
白晨轻叹一声,带着侍女迈步走进了剑宗山门。
剑宗弟子入门前不许有任何修行经历,因此他至今都没有进行过一次炼气。
没有修为便走得很慢,而且很累,这实在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
何况白晨此前还在床上躺了五年,这副身子骨十分孱弱,以致说他手无缚鸡之力都是夸赞的地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剑宗有意为求剑者设下第一道考验,将进山之路修建得极为漫长曲折,且险峻陡峭。
绵绵青山之中,一条小道蜿蜒而入,时而在山边,时而过河流,时而穿石洞,但更多的是朝着一座山峰直上直下。
甚至不少石阶都是开凿于悬崖半壁,常人往下望一眼都要头晕眼花,意志不够坚定的,更是当场就要瘫软在地。
好在,白晨在心性意志这块,应该是当世罕有能比肩者。
可身体实在太弱。
才走了盏茶功夫,他便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然后又走了半个时辰。
“公子……”
如履平地跟在少年身后的绿衣少女,看着前方杵着木棍,背弓如虾,脚步发虚,浑身发抖的白衣少年,心中盈满难过和怜悯。
“别跟我……说话……,跟着……就行……”
白晨双手死死抓着木棍,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在山路上。
虽然很慢,但节奏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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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我是想提醒你……后方有人跟着,我们要让路了。”
白晨闻言并不停步,只是往外让了一个身位。
他的这个举动,看得侍女差点魂飞魄散,因为这小道正是开在峭壁上,道旁便是万丈深渊!
但她不敢出声,怕惊吓了公子反而酿成悲剧,因此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出口。
后方三人走了上来,领头之人压着速度,带领身后两人不紧不慢从白晨身旁走过。
“多谢。”
三人刚过去,一个清冷的青年男子声音在前头响起。
白晨杵着木棍,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抬头向前看了一眼。
方才出声的正是领头那青年,身上一袭朴素青衫,青衫背后印着一柄剑,是剑宗弟子无疑。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一副寻常世俗打扮,但颇为贵气,应是同样入山求剑的世家子弟,青年此行显然是接应他们进山。
山路险峻非常,且时常有山风呼啸而过,凡人少年不说心性如何,身体本来就轻,恐怕来阵稍大点的山风都能将他们吹下去,因此的确需要有修行者随行守护。
剑宗这第一关考验只是考人心性,而非要害人命,否则若是连请人接应都不许,那就说不过去了。
白晨抬头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一位少年也正回头望来。
此时白晨脸上已被汗水浸透,满头黑发也有些散乱,不少头发都被汗水糊在脸上,加上他苍白失血的脸色,不说吓人,至少是称不上好看的。
其狼狈样连那少年看着都于心不忍,少年嘴皮子张合几下,最后轻声对白晨说: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不要把命丢在这里。”
三人此前已经在后方跟着走了一阵,白晨的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少年便是看着白晨在这陡峭山道上摇摇摆摆的,真怕下一刻就要亲眼目睹他摔进万丈深渊去,因此忍不住出声劝退。
但白晨只是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道了一声谢。
少年犹豫片刻,加快脚步追上两名同伴,对前头那青年说:
“迟师兄,你劝劝他吧。”
青年闻言停下脚步,回头便对那少年说道:
“你发自善心劝人,是善举。但文章之士不可以治国家,软弱之徒不可以入剑宗,你要记住。”
说罢,青年看了白晨一眼,便又转身继续迈步向前。
白晨觉得可笑,摇了摇头。
身后侍女终于冲上来,抱住他的腰将他移回山道靠里这边。
接着侍女就大声道:
“公子,你这样太危险了!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生气了!”
“不是有你在么?”
“……”
绿萝呐呐无言,忽然红了脸。
“走吧。”
白晨抬眼看着还在天中的太阳,重新抬脚往前挪。
“我们要在太阳下山前翻过几座山,抵达一个山谷,不然今晚就要吃着山风过夜了。”
侍女几步跟上来。
“那定是到不了了,除非你让我背着走。”
“那不行。”
“为何?”
“我在修炼。”
“修炼?”
“自从我们前面翻过那座山,风里便有了剑意,你感觉不到?”
绿萝当然感觉不到,她又不是剑修,如何能感应剑意。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
白晨忽然说道:
“糟糕,忘了问那少年名字,不知道还能否找到他。”
“我认得啊。”
绿萝说道。
“但是公子你找他做甚?”
“你认得?”
“嗯,我进京之前是南海洲人士啊,他是孙家公子,叫孙瑾。”
南海洲,孙家……
“哦,公孙家。”
那就难怪了。
白晨微笑起来。
原来是当年第一个非白姓皇帝公孙秀的后人。
一个当上皇帝后为撇清关系,竟然狠心下旨把宗族姓氏给改了的人,他的后人品性坏不到哪里去。
软弱之徒不可以入剑宗?
连自家宗门祖训都忘得一干二净,可别把人教坏才好。
不过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大抵是瞧不起自己进山修行还带着个侍女。
白晨也觉得无所谓,在这个世界活了三万多年,他并不太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倒是那位公孙秀后人,他是真的有些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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