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宁自从那天让明萝持她手令到公堂上给那些佃户作证之后,就没再管魏家的事了。
如今锦云坊的挂榜制渐有成效,几个真正有手艺的绣娘声名鹊起,每日接到的订做单子如雪片般,大家名利双收自然是干劲十足,都吵嚷着让她再扩建锦云坊。
她又刚刚收回了自己被魏家霸占的田产,如今手里尚有余钱,也正打算再开几家织染铺子,往后锦云坊所需的布料都从自家供给。
魏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也有零星传到她耳中,魏超被判流徙,魏玲儿母女被抓,连魏策都被贬官停职了。
但这些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所以当魏策找上门来时都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秋日的午后,两人依旧是在小院里对坐无言。
江阮宁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高大男人,他依旧是那么威风凛凛,只是少了那天来找自己和离时的意气风发。
趁着给他倒茶时悄悄睨了一眼,见他连下巴上都长出了一层青青的胡茬,脸色还惨白惨白的,看来这几日魏家的风波对他打击确实挺大的。
江阮宁努力挺着腰背,让自己看起来底气足一点,她只不过是拿回自己该得的,并没有做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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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担心魏策要是真来找自己算账,他会打自己吗?他那个拳头,打人的话会很疼吗?
“我都听庄子上管事的说了——”
她正胡思乱想呢,忽听魏策开口了,压在胸腔里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艰涩。
江阮宁立刻便坐直了,魏策弟弟被抓的确是她算计的,魏家仆人也是她遣散的,这些事魏策迟早会知道,她本也没打算敢做不敢当。
“侯爷今日前来,是打算兴师问罪的?”
江阮宁问。
魏策摇摇头,转过头来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又移到她发间朴素的檀木簪......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三年前的新婚,那时候江阮宁是带着十里红妆嫁入他家的。
他还记得江阮宁白如皓月的双腕上戴着一对价值连城的白玉镯,头上总是插着华贵但不失精巧的簪子,她那些精致华美的衣衫挤满了自己全是兵书的寝房。
可是仅仅三年过去,再见时她身上只剩下荆钗布裙,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全都到了母亲妹妹的身上。
其实一切早有端倪,她那般乖顺的性子,岂会如母亲她们口中所说的,在自己出征后将夫家弃之不顾?
还有原本清贫的魏家,在他出征在外的情况下是如何过得如此滋润?自己那妹妹在朔方时连颗果脯都吃不起,现在却顿顿银耳燕窝?
魏家人苦尽甘来,她这个嫌贫爱富的江家女落魄潦倒,这就是报应,家里人是这么告诉他的。
所以在魏家人吸干了她的血之后,自己再理直气壮的和她和离.....
他当时鄙视江阮宁的那些想法,和她说的每句话,此时都化作带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回想这半个月来的种种,魏策第一次察觉到了无地自容,哪怕他有半点做人的良心,也不该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
所以此时魏策开不了口,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但他的确是对江阮宁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事。
现在他只想告诉江阮宁,自己是真的不知真相,而不是对她喜新厌旧了,他不想在害她名声有损之后,再害她伤心。
“我到朔方的第一年,奉命潜入敌阵里应外合,彼时为防暴露与中原全然断了联系,第二年任军前先锋四处突袭,漠北广阔,所以未能互通家书。
第三年夏秋之际倒是曾收到母亲的书信,言说家中艰难,魏超要行婚嫁之事,我便将军中赏赐悉数寄回,但这些信中没有半句提到你,我便以为你已归家。”
他从怀中拿出了几份书信放在桌上,江阮宁一眼就看见顶头一封上面写满了家长里短,甚至连乔茉衣这个寄住在魏家的外人都提到了,但就是没有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原来当时魏策曾寄银钱回来,但魏超成亲时还是借此掏空了她给魏家积蓄的大半公账,原来,他们一家人这么早就合计着算计她。
江阮宁突然扭过脸去,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这种突然察觉的背刺让她更难受。
“我得胜归家时,家中所有人对你缄口不言,你居住的院子也借着修缮侯府为名被夷为平地了,家中抹去了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
当我问起你时,母亲告诉我,你在我出征后就自行归家了,我不想耽搁你太久,便去江家下了和离书——”
魏策闭了闭眼睛,想起当初自己竟然糊涂至此,他向来自负,但竟然被几个后宅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亲手将发妻赶出了家门。
他归来时,魏家仆妇成群,上下井然有序,可他母亲根本不通庶务,更无力将全家上百口人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
去江家和离时,他明明就已经察觉到江家已无江阮宁的容身之所,要不然她和离后也不会无家可归,只能在这处简陋的小院落脚。
这个拙劣的谎言,明明处处都是破绽,但因为他对妻子的忽视,导致对这些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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