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瞿突然的承诺让江阮宁不知所措,她下意识便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别人会错意的事,是不是有哪点行为不妥。
过去她也并非如此小心翼翼的人,但母亲出事之后,加诸在她身上的目光愈发苛刻,所以作为魏家妇的三年,她几乎从不抛头露面,处处恪守妇道。
但还是换来了丈夫的一纸和离书,和魏策婚姻的失败让她头一次尝到了挫败,极力付出之后换来魏家如此对待,对她来说没有打击是假的。
所以这半个月以来,她无数次告诫自己,往后再也不要将人生全然托付于男子,在那些无谓的自我付出中找存在感,更不要失去了自己真正的倚仗。
所以在最初的愣神之后,她平静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回绝了对面一脸期待的男人:“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今我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此间,并非大人的良配。”
穆瞿看着面前坦坦荡荡回绝自己的女子,在她的眼中没有半点羞怯和迟疑,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是我莽撞了,今夜的话少东家不必放在心上。”
穆瞿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听的锦针才一脸惋惜的走出来,她其实觉得这个穆大人还算不错呢,自家小姐要是再嫁的话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你说,小姐会不会还忘不了魏家那个负心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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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整理着散落在地上布料,一边用胳膊推了推一旁面无表情的明萝,她脑子没有明萝聪明,最近关于魏家的事江阮宁都是吩咐明萝去做的。
她只知道自家小姐似乎并没有如表面上那般和魏家一刀两断了呢。
“哼,是忘不了。”
不想明萝还真的嗯了一声,只不过眼里更多的是狠色。
瞥了那边江阮宁纤瘦的背影一眼,继续道:“搭进去了那么多嫁妆,还受一肚子窝囊气,换你能善罢甘休?”
她这话锦针一开始还不明白,但当几天后陆陆续续在锦云坊的后院见到几个城郊庄子的佃户,她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锦云坊不大的后院里,江阮宁一身木芙蓉窄袖明绸衫,下着湖色花鸟褶裙,秋阳下长眉入髻,玉面玲珑,端坐在圈椅里细细推着茶沫,仿佛又回到了这三年间在魏家当少夫人的模样。
而在她面前,十数个佃主心急如焚的站着,不时唉声叹气。
江阮宁视若不见般,许久才缓缓开口:“诸位这都是做什么呢?你们都是魏家的佃户,而京郊那数百亩良田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私产。
如今我已和离出府,转租田产谋生再正常不过,你们是不是寻错了人?”
这群人听到这话简直脸如死灰,他们虽然是魏家的佃户,但那田契上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京郊的数百亩良田所有者是江阮宁。
但是这些年因为她担着魏家少夫人的位置,所以他们每年都理所当然的把租子交到了魏家,后来老夫人更是派二公子魏超主管收租之事,这些田产桑林俨然一副魏家所有的模样。
之前就听说少夫人和侯爷和离了,但二公子一口咬定这些田产往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恰逢年底收租,他们在魏超的催逼下才好不容易把明年的租子交上去。
可就在几天前,他们一觉醒来就被告知这些地已经换了佃户,让他们速速离开,那些人拿着官府过了契的文书,他们根本不敢违抗。
他们着急忙慌的找上了魏家,却被告知公账上根本就没有收到今年的租子,换了高墙大院的魏家摇身一变成了新阳侯府,竟然连少夫人江阮宁是谁都不承认,就把他们轰了出来。
他们又疯了般的去找收了他们一年辛苦钱的魏超,却只在赌坊里抓到了输得裤裆都不剩的他。
他们是走投无路才找到江阮宁这里来的,这可是关系着一家老小的生计问题,更何况江阮宁的这数百亩良田土沃水肥,他们已经经营多年,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少夫人,我们都还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有佃户忍不住跪在地上磕头哭诉,江阮宁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示意锦针把人扶起来。
“诸位乡亲所言我已明了,这百亩田契的确在我手中,诸位在京兆府若有诉,我会到堂为你们证实的。”
得了她的允准,一群人感激涕零的离开去写诉状了,之前他们还怕江阮宁会畏于新阳侯府如今的威势,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呢。
“小姐英明啊!我之前还以为这些田产收不回来了呢。”
一直努力压抑着激动心情的锦针此时才喜逐颜开的凑上来给江阮宁添茶。
说起这件事她就憋屈极了,当初江阮宁嫁到一穷二白的魏家,为了一家子的生计便将自己手中的田产所得用在了公账开支上。
可谁知道魏家人贪婪无比,老夫人以她女眷之身不便抛头露面为由,让自己的小儿子去收租,那魏超好吃懒做,嗜赌成性,每年没几下就把佃户的租金挥霍干净了。
后来更过分,当江阮宁想要自己掌控的时候,魏家竟然推三阻四,魏超培养了几个爪牙帮他收租,这些人只认他,不认江阮宁这个真正的佃主。
魏家明显就是把这几百亩田地据为己有了,所以她和离时虽然带走了田契,今年却没有收到半分租金。
她之前还为此担心呢,不想小姐在下这么大一盘棋,现在好了,佃户只要闹到衙门那里去,看魏家还敢不敢私吞他们东西!
看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有多么多么高明,江阮宁只是但笑不语,如果不是魏家做得如此过分的话,她也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但那天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竟然将她推倒在地,打伤她的婢女,魏玲儿更是当着她的面砸碎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从来并非逆来顺受的面人儿,至少该为自己讨回公道。
母亲常说,谋定而后动,动则雷霆万钧,对那个让自己流泪的魏家,只是收回田产就叫大仇得报了吗?恐怕还未够解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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