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宁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锦针自小患有厥疾,此时脸上挨了打,脸色一片惨白喘得厉害,可怜巴巴的抓着江阮宁的手,“小姐——”
“锦针,没事的,郎中很快就来!”
江阮宁一边吩咐明萝去请郎中,一边将人扶到一边。
事情越发脱离掌控起来,这并非魏策的初衷,看着她们主仆可怜的模样,怎么看自己都像是来仗势欺人的恶人,他终于沉声低叱了一声,“够了,都出去。”
正在此时,后院却传来魏玲儿贴身丫鬟惊喜的声音,她手里高举着一个灰扑扑的紫檀木匣子,邀功道:“找到了,奴婢今日亲眼所见少夫人宝贝似的捧着这个匣子走的。”
“谁让你动这个匣子的,还给我!”
江阮宁没想到她们连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都不放过,这个针篦盒是母亲的院子被烧之后她能留下的唯一念想,是支撑她这些年好好活下去的东西。
见她着急的模样,魏玲儿一把夺过来,嗤道:“真叫我说中了吧?不然你慌什么?”
魏策伸手从魏玲儿手里拿过那个匣子,看向江阮宁,“你若想自证清白,便打开让我们一观即可。”
江阮宁摇摇头,“这是我母亲日用之物而已,锁芯早已经坏掉了——”
“打开!”
魏策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江阮宁的辩解,他的话那么不容置疑,仿佛已经认定这不过是江阮宁的百般狡辩。
“这么巧就打不开了?江阮宁,你编也要编个像样点的借口。”
魏玲儿从旁探过头来,不由分说的夺过那个匣子,笑了笑看向她,“既然你打不开,那不如我帮帮你好了。”
察觉到她想要做什么,江阮宁瞪大了眼睛,再顾不得其他,伸手上前去抢。
脆弱的肩膀上却突然被一只大掌按住,病中的她本就虚弱,被这一拉整个人便摔到了地上,手掌被地上的脆瓷片划了一片口子,顿时便血流如注起来。
魏策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感到十分意外,甚至不可置信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平日里在军中多是糙汉子的各种角力,何曾遇到过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
他感觉自己甚至都没出什么力,只不过是想挡一下她而已,怎么就摔成这样?
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做出反应,蹲下来企图将这个脆弱到一碰就倒的女子扶起来。
但江阮宁根本没有空察觉他的愧疚,她的眼里只有刚刚魏玲儿的动作。
那个被她无比珍视的,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匣子,被魏玲儿朝桌上重重一磕,银螺点缀的盖子便应声而碎,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果然是江阮宁母亲惯用的各种绣具而已。
“不要!”
她扑过去将散落在地上的银针搂起来,手指再次被扎破了都毫无所觉,到最后众人只看到一个纤弱的女子血肉模糊的手里紧紧捧着细密的银针。
她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积蓄已久的委屈终于倾泻而下,细密的哭声压抑着流泻而出,却更加惹人心疼。
“娘亲的阿宁这么漂亮,未来的夫婿肯定是十分珍视爱重你的人,到时候娘亲就亲手给你绣一件天底下最华美的嫁衣,让你当最幸福的新娘子.......”
江阮宁始终记得,那个温柔的妇人一边盖上这个针篦盒,一边笑着对她说。
可是她憧憬的未来早已经没有了,母亲不知所踪,丈夫薄情寡义。
她成亲时没有华美的嫁衣,没有珍视爱重她的夫君,现在,连母亲最后的东西也没了。
魏策活到二十几岁,今日终于遭遇了他最窘迫的情况,在看到江阮宁微微抽动的单薄背影,还有那时不时滴落在地上的泪滴,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懊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这个曾经和他同牢而食,祭拜过天地的妻子,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和离了,但刚刚看到她那张虚弱而柔软的脸,他心底其实是尚存怜惜的,可做出来的事却是将她狠狠的伤害了。
愧疚驱使他抛弃身为新阳侯的自尊,上前将江阮宁还紧紧捧着银针的手拉开。
声音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笨拙的安抚:“先松开看看伤吧,东西我会让人来给你修好的。”
他能察觉到那个木匣子对江阮宁的重要,但没想到这个连在和离时都忍着没掉眼泪的女子,此时会哭成这样。
他从未见过如此惹人怜惜的姑娘,而她攥着那些银针的手又是那么紧,让魏策不得不使了点力气。
不想就是这看起来软如云絮的小东西,突然扬手朝他毫无防备的脸上来了那么一下——
啪!
一声不算小的耳光打得在场所有人呼吸都停滞了,围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眼睛都直了,魏策的那几个带刀随从手里的长刀刷的一下就拔了出来,锦云坊的众人腿一软就跪了满地。
最震惊的还是魏策,他在朔方就是以悍勇闻名,十五岁入军以来手刃敌首无数,十年铁马饮血,他身上刀伤剑痕无数,但就是从未被女人打过,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呼到脸上。
69書吧
疼倒是不疼的,但他抬手却是摸出一点血,大约是江阮宁蹭上去的。
现在更让他好奇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被他一拎就动弹不得的小丫头,到底是出于什么勇气竟然敢打他。
江阮宁倒是十分坦然,冷眼站了起来,不带任何感情的和他对视,“新阳侯,你魏家不要欺人太甚了。”
这一刻的她,竟然让久经沙场的魏策在充满阿谀奉承的上京城看到了一种叫做风骨的东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出身于江家的前妻真是缺乏了解。
“你.....你竟然敢打我兄长!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找死吗?”
被吓坏的魏玲儿也是此时才反应过来,就是她在家里也不敢和大哥放肆,这个江阮宁竟然打了大哥,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新阳侯,她这是不想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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