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魏策的后果就是第二日江阮宁起晚了,年节将至,她在灵州的行程只有两天,装模作样的为母亲设了祭之后,她便要和魏策回京了。
想到当初赌气之下来灵州,原本是打算久居于此的,所以一些金银细软都带来了,昨日看到街上衰败的染坊布庄,让她又起了在上京城专供灵州布匹的心思。
灵州盛产桑麻,产出的蚕丝又滑又亮,苎麻布匹更是久负盛名,是大蔺都有名的织造之乡,而且此地的绣娘大多都像她母亲那样手艺绝伦,绣品精致。
只可惜战乱过后,商道毁坏,灵州的织物难以远销,渐渐的连桑农绣娘也快活不下去了。
她这次来想委托舅父帮她甄选灵州丝绸,届时转卖到上京,若能打开销路,也算不让这些珍品埋没。
“这个想法好是好,但你舅舅到底是一州之牧,岂能做这等商流之事?别到时候还被人参一句与民争利,影响官途。”
不想她的这个想法刚在舅母面前开了个口,就被连连否决了。
孟宗齐的妻子刘氏也是名门闺秀出身,在孟家被贬黜之前从来就没吃过什么苦,现在跟着丈夫被贬灵州,做这么一个小小知府就够憋屈了,要是还让他们去经商,那就真是自甘下贱了。
“正因为舅舅现在执政令州,我才开口说这件事,大蔺当年举国之力驱除鞑子,大损农桑,所以圣上颁令复兴商道以施赈济贫。
连皇后娘娘都带头鼓励发展商埠,要不然母亲当年也不会得以在上京城开设那么多绣坊。”
江阮宁试图给她讲律法,现在的大蔺国难思良方,国库空虚之下,早已经摒弃了商流是末流的思想,甚至鼓励官员和世家大族拿祖产参加官店,贡献更多的银税。
“官眷只要缴纳足够的赋税,不仅不会被申斥,还会得到嘉奖,更何况我给舅舅的价格远远高于灵州布匹的市价。
若以后上京城的销路打开了,灵州的这些桑农不也能获利了吗,其他州郡早有牧长效仿之,舅父若想再进一步,需做出些政绩来才行。”
孟宗齐的官补是她出钱捐的,但她还是希望舅父能自己争气一点,至少让孟家重回上京城。
她说的这些刘氏不是不知道,就在他们隔壁芜州,就有官员每年都拉着特产的白瓷到各州郡去推销,据说连圣上都下旨嘉奖过,所以他们若是替百姓高价经销布匹,倒不至于会被朝廷申斥。
但是她真的不想去沾那铜臭味啊,她们刘家在上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阿宁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以前就热衷于黄白之物,现在当了侯夫人,还是不忘这点营生,堂堂诰命夫人还出来抛头露面,你就不怕丢了新阳侯的脸?”
在刘氏迟疑的时候,一旁煮茶的孟芙却是笑开了,她之前还当江阮宁现在过得多好呢,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上不得台面。
竟然想让她们和她一样去做什么绣娘吗,当初有姑母一个人就已经让孟家够颜面无光的了,现在江阮宁也有其母必有其女。
69書吧
麻雀就是麻雀,就算是飞上了枝头也洗不掉身上的野味儿。
江阮宁看着自视清高的两人,算是明白自己之前说的话她们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丢脸?本侯从未这样觉得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早上一起去视察的魏策和孟宗齐回来了,在门外正好听到了屋内女眷的对话。
等听到孟芙说江阮宁丢他脸的时候,魏策终于是笑了一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平时自比饮仙露水的仙娥,等窘迫时左支右绌,那才叫丢人呢。
本侯也不是什么自命清高之人,对黄白之物也甚为喜爱。”
一句话让孟家人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尤其是稍落后一步的孟宗齐,这些年阿宁可没少接济他们,别的不说,自己的官补都还是她花钱捐的呢。
仰赖人家过活,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身上的铜臭味,此时自命清高,等问江阮宁要钱的时候又不嫌丢人了?魏策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舅舅和侯爷回来了,先用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江阮宁起身帮他取下了披风,刻意忽略了屋内古怪的气氛,转移了其他话题。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孟芙的冷嘲热讽,这个自视甚高的表妹处处都想踩别人一脚出风头,和她较真做什么。
她这里大度揭过这件事了,孟芙却是对魏策刚刚那句嘲讽她的话委屈的不行。
昨日她其实对魏策的观感还挺好的,在灵州她已经少有见到这般出众的男人了,哪怕他身边已经有了江阮宁,但她今早可是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除了不想在江阮宁面前跌份,也算是存了点小心思,让魏策看到孟家女里还有这么一个更加出众的嫡女。
不想一上来就被魏策这么暗讽,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连午饭都没用就寻个借口流眼抹泪的跑走了。
“早上舅父大人带我探访了几处布庄,我觉得苎麻布匹和上京相差不多,倒是绸缎品质尚可,待会儿一起去看看?”
今日的家宴倒是设得简单,饭后两人缓步回院子的时候魏策如此提议,他看得出来孟家人根本就不支持她。
“可是若舅父舅母不愿插手这些事,我们远在上京城也鞭长莫及的。”
江阮宁看到舅母的态度就知道了,她们不仅不会帮忙,只怕还会对此避之不及,而缺少了人监管甄选,送到上京城的布匹又有什么保障。
“哎呀,这就不得不麻烦你的秦大哥了,谁叫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有名的布绸商了呢。”
魏策双手背在脑袋后面,用酸溜溜的语气重复昨天江阮宁的话,真是一副欠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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