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悄悄送走了邓家的人,江阮宁回到明间,见邓昶正含着眼泪奋力的大口大口的咽着饭食,小小的腰背挺着也不敢松懈,明明还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已经早早懂得了察言观色。
这几日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听刚刚那人说,他们还已经去见了皇后,但被正在气头上的邓皇后赶了出来,连带着邓昶都被吓得不轻。
以邓皇后那么在乎家族荣耀的性子,此时看着邓家一步步在自已面前崩塌,大约会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这个孩子身上吧。
“吃不下便不吃了,阿姐待会儿让她们给你炖鸡汤。”
江阮宁见他吞咽得实在艰难,便将手放在他背上轻抚着,这点温柔的安慰彻底击垮了邓昶的防线,他趴在小几上放声痛哭起来。
“我....我知道自已来路不正,但是我不想这样的,再等我长大一点.....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建功立业保护阿娘的!”
可怜的孩子,他现在以为父亲母亲被抓全都是因为他,也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已足够强,就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江阮宁的眼眶也红了,自已现在和邓昶又何尝不是一样呢,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这么看着无能为力。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屋里抹眼泪,连魏策什么什么冷着脸站在门边都没察觉到。
直到姜无战战兢兢的出声,“夫人要见邓家的人,我不敢阻拦。”
“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指着屋里的邓昶质问,阴沉的脸色几乎要能滴出水来。
“是我要留下他的,你不要迁怒其他人。”
江阮宁站起来将邓昶护在身后,魏策过于严肃的声音吓到这孩子了。
“阿宁,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魏策走到她面前,目光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个紧紧拽着江阮宁衣裙的孩子,真是长本事了,自已不过离开一会儿,就能把这么大一个祸端送到家里来。
“我会将他安置到锦云坊去,你若是怕连累到侯府,我也会一起搬出去的,你不要再生气了。”
这样的魏策让江阮宁也感到十分陌生,她甚至不敢开口请求魏策收留这个孩子,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把邓昶供出去。
“阿宁,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对邓家的人是多避如蛇蝎,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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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冰冷的态度让江阮宁心底涌起一阵阵的心寒,这和当初孟家出事,父亲对母亲的求助无动于衷又有何区别?
他当初不是说过自已可以依赖他,可以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吗?为什么现在,她从魏策眼里看到的,只有嫌弃,只有厌烦。
“哪怕是最严重的通奸罪,蔺朝也有令不杀幼儿,更何况我母亲几年前就已经和江家划清界限了,她手里有官府过定的和离书,也得到了祖母的首肯。
她只不过是为了我继续留在那里,我想不明白她到底犯了哪条罪你们要非逼死她,逼死这个无辜的孩子不可!”
江阮宁终于将这几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话说了出来,是的,母亲在发现父亲另有外室的时候,就已经和他和离了,只不过顾及着自已年幼不忍分居,才一直拖着,那时候要不是祖母的极力挽留,她也根本不会在江家住下去。
从蔺朝的律法上来说,她另嫁他人也并无不可,只是在这个要求女子必须从一而终的世道,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江夫人的名头而已。
“哈,律法?阿宁真的是能言善辩啊。”
魏策抬手按在鼻梁上,一副都被气笑了的模样,“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母亲和武川候淫奔苟合是天经地义的了?
还是说现在你为了包庇这个孽种,连你亲生父亲的面子都不顾了,连你的母家是谁都忘记了?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个野种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他姓邓,你姓江,你不要听着人家喊你几句姐姐就糊涂得找不着北了!”
“侯爷!请您不要再说了!”
眼看魏策越说越过分,江阮宁的陪嫁丫鬟明萝再也不顾主仆尊卑,站出来阻止道。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身旁的江阮宁身上时,果然见她被这几句伤人至深的话震撼得不轻,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江阮宁也是良久才缓过来,不得不撑住案几才能稳住身形,但她却掷地有声的对魏策说:“是,你说的没错,我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母亲不守妇道,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安于室,更配不上你魏家的高风亮节,但请你不要对一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孩子一口一个孽种野种!
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那我自已会走,也请你快些写一封休书给我!”
她这次是真的死心了,真的体会到了当年母亲求告无门的绝望,她从来不求魏策带给她风光无限,只求自已的夫君能在出事的时候给自已一点依靠,只求他能体谅自已的心情。
但是现在,她曾经寄予众望的魏策,曾经以为能和自已互相扶持着走过人生风浪的丈夫,亲自证明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阿宁!我看你就是魔怔了。”
魏策看她如此执迷不悟,也不再有耐心,伸手上来就要把躲在江阮宁身后的邓昶拽出来带走。
一时间孩子的哭声和侍女求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混乱成一团,本就虚弱的江阮宁一个不稳,磕到了旁边的小几上,小腹顿时一片坠痛。
“啊——”
她捂着肚子痛呼一声,脸上额头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血!夫人出血了!”
江阮宁在满屋人的惊呼中脱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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