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老夫人吐血了!”
初五这日,明萝的一声惊呼吵醒了正在偏房小憩的江阮宁,她急忙披上衣服赶到榻边,看到的就已经是弥留之际的郑氏。
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她唇边呕出,一双苍老的手却是奋力在空中抓着什么!旁边的奴仆隐约能听到她在呼唤江阮宁。
“祖母,祖母!我在这里,阿宁在这里——”
江阮宁泣不成声,几乎是跌跌撞撞的爬过去紧紧握着郑氏的手,却只能从她干涸的眼中看到生命在一点点消逝。
“阿宁.....祖母的,祖母的东西,都留给你!”
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嘴唇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祖母——”
江阮宁悲怆的哭声让匆匆赶来的江乾等人呆了呆,虽然早有准备,但竟然这么突然就去了,支撑了江家几十年的老夫人,终于是走完了她这一生。
丧钟一鸣,一夜白幡,郑氏一辈子与人为善,倒也让不少勋贵之家置办了路祭,哀惋之人不少,但江家这场丧事来得倒是时候。
原本定于元宵纳吉的江宝画,顺理成章的推辞了这桩她本就厌恶至极的婚事,更以要守孝三年为由,婉拒了和虎贲将军王家的婚约,虽然要耽误三年,但总比花期之年嫁给一个老鳏夫好。
而两日后,皇帝在江乾的丁忧辞书中,看到了一篇关于兵部尚书孙简贪功墨赃、构陷官员、结党营私等等数十条罪状的弹劾书。
里面所列的不少罪名都踩在皇帝的底线上,尤其是他曾经勾结外敌,阻碍蔺朝北征,以此构陷孟家等等,从江乾这个兵部的下属口中揭露出来,更显得真实有效。
这封弹劾的折子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附庸在孙家周围的大皇子党,他们对江乾进行了疯狂的攻讦。
孙尚书不得不对这弹劾书上的罪名自证,大皇子党最近也被刚刚成为皇后养子的三皇子弹压得动弹不得。
孙贵妃等人对江乾自然是恨之入骨的,而谁都知道这时候的江乾反倒是最动不得的,谁都没想到他这个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小小员外郎,竟然会突然狠刺位高权重的孙尚书一刀。
江乾给的理由是他过往官居孙尚书麾下,但凡上呈的只言片语都必须经过孙尚书的耳目,这次唯有将这滔滔罪行夹带在丁忧的请辞书中,才躲过了排查,他离朝在即,唯有这一片忧国忧民之心,不忍奸逆当道......
还别说他这套虚伪至极的说辞倒是得到了一批人的支持,纷纷夸赞他高风亮节,但这些都不过是各家为了自已的利益在演戏而已。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倒还不至于影响到内眷的生活,自那日祖母溘然长逝之后,江阮宁失魂落魄的十几日,直到殡葬事毕,她依旧无法从祖母去世的最后一幕中走出来,每夜都是含着眼泪从睡梦中惊醒。
“祖母疼爱你,必不想看到你因她而伤神至此。”
身旁魏策将满脸泪痕的她轻轻拥进怀里,心疼的看着她越发瘦削的脸蛋。
“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与花天酒地的父亲决裂分居,祖母不仅没有半点怪罪迁怒我们,还把掌家大权交给母亲,而当初要不是有她坐镇,王姨娘母子三人早就登堂入室了,后来也是她,帮我护住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想起过去的一幕幕,江阮宁泪如雨下,当初若不是有祖母在,难以想象母亲的日子能有多苦,自已也不会有今日。
甚至直到最后一刻,她口中所念的,心中所想的,依然是自已。
魏策亲了亲江阮宁的额头,安抚她,“所以你更要带着她的期盼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也算全了老夫人的遗愿。”
“夫君,我在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疼爱我的人,往后除了母亲,我就只有你了!”
江阮宁回抱住魏策,埋首在他宽厚的肩头,难得的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母亲远在西南,她们此生难以再见,所以她现在能依靠的,能依赖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69書吧
现在的她,格外害怕失去这唯一的慰藉,她不想和魏策疏离生分,更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冰冷的上京城。
“所以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或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欺瞒我。”
黑暗中魏策的眸色动了动,但终于还是抬手环住江阮宁单薄的脊背,沉默的点点头。
寒食节过后,漫长的隆冬好像在悄然之间便消退了,梨花绽开的时节,江阮宁收到了来自灵州的一批上等丝绸。
这些都是早就被上京城的夫人小姐定好的,只等锦云坊将之裁剪成精美绝伦的衣裳或是荷包手帕,就会为江阮宁带来一笔笔丰厚的收入。
而与车队同行的,还有孟家母女,江阮宁的舅母和表妹孟芙。
她们的来意江阮宁自然也是早就知道的,孟芙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灵州偏远,唯有在上京寻得人家,才算是脱离苦海。
而春日的上京,数不清的宴会和踏青让才子佳人们得以短暂的接触,成就良缘。
有了此等打算,孟芙自然是打扮得娇俏美艳,马车停在新阳侯府门前时,还颇为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外迎接的江阮宁。
见她不过一身素服,脸上也妆容寡淡,浑身上下除了鬓边那抹点翠珠花,再没有半点装饰,倒是颇为得意,看来这江阮宁在新阳侯府也过得不怎么样嘛。
刘氏却是知道江阮宁为何这般寡素的,此时她们有求于人,她自然要惺惺作态一番。
上来就拉着江阮宁的手腕故作心疼道:“我们原打算正月里进京来的,但哪曾想正遇到老夫人仙去,不忍叨扰你,今日见你瘦了这么一大圈心疼得很,早知道该早点来帮衬你一二。”
江阮宁挤出一抹平淡的笑容,一边让人把行李往府里运,一边回复刘氏,“春乏体困罢了,怎敢让舅母忧心,院子已经打扫备好了,你和表妹先休憩整顿。”
“怎么不见侯爷,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孟芙却是按耐不住的问道,她可还没忘记那个既桀骜又英气勃勃的男人。
之前在灵州让他小看了自已,现在回到她们孟家曾经辉煌过的上京城,她想让魏策也看到自已曾经也算是冠绝上京城的孟家女。
“侯爷去城防巡查去了,表小姐此行既然是探亲,先由我们夫人亲自接待难道您还不满意吗?”
一旁的秦姑姑不动声色的替江阮宁警告了一句这个不安分的表姑娘,哪有一到人家就问已经成婚的家主去哪儿的。
而且看她这野心勃勃的模样,真不知道她是安的什么心,不过说起来,上京城里除去家世,能力和容貌能比得过她们侯爷的年轻男子并不多,她真害怕这个表小姐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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