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这话刚刚说完,末席便传来咚的一声,在此时落针可闻的殿中十分突兀。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孙家大小姐孙婳仪跌坐在地上,脸上惨白惨白的,见所有人都盯着她,顿时不知所措的看向孙贵妃。
看她这模样,孙贵妃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婳仪,你这胆子怎么还是这么小,和你没关系的事都能吓成这样!”
电光火石之间,孙贵妃狂朝自己哥哥使眼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孙婳仪说出这句话,实则是在警告她稳住。
孙尚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不敢大意,借故更衣转出殿外来,寻了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去往孙家通风报信。
这次等东厂的人排查的时间长了点,大家也不好就这么干坐着,有好事者打问魏策,尊夫人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摔伤了?
“说来惭愧,下官出身卑贱,虽得圣上赏识,但未改粗俗鄙陋,那日拙荆不慎冲撞了孙小姐,争执之下她不慎摔伤而已,幸好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未与我们夫妻二人计较。”
这话说着得体卑微极了,但聪明人都听出了他这话中有话。
江阮宁出身再低,如今也是诰命之身,孙婳仪一个闺阁小姐,无品无阶,岂能争执到一块儿去?
更何况牵扯到了孙贵妃,还有谁能听不出来,这孙家大小姐多半就是仗势欺人,欺负了新阳侯夫人,然后还得摄于贵妃的威势,只能忍气吞声。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是新阳侯夫人不愿将自己的禅房出让给孙小姐,孙家的奴仆便将侯夫人的行李给丢了出来。”
坐在皇后身侧的一个圆脸妇人幽幽说道,看向刚刚孙贵妃口中胆小娇弱的孙婳仪,语气中不乏嘲讽,“孙大小姐更是悍勇,竟亲自将侯夫人推到阶下,还说贵妃下榻之地,岂容闲杂人等逗留。”
“所以当日虽天色已晚,各家女眷都不得不给金贵无比的贵妃娘娘腾出厢房,臣妾久不回京,本想再登南山一睹霜染红枫的美景都未能如愿,实在可惜。”
这些年随着孙家在朝中日益坐大,孙贵妃一党说是炙手可热也不为过,其他人在此时落井下石难免怕遭孙贵妃报复。
但此时说话的正是这次千里迢迢回京贺寿的南阳王妃,和邓皇后是同气连枝的堂姐妹,她早就看不爽孙贵妃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之前就算了,现在逮着机会,还能不一吐为快?
“王妃言重了,说起金贵,谁能比得上您,随王爷就藩多年都还得皇后娘娘念念不忘,违背祖制也要接您回来。”
孙贵妃岂是示弱之人,立刻以牙还牙指出她这次回京不合规矩。
但她到底也不能完全否认自己之前在护国寺做得出格了,现在只求这经书的事和她孙家无关,不然到时候数罪并罚,她就是再得宠皇帝也不好包庇。
一想到这些,她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依旧从容不迫跪在殿中的魏策身上,这小子,之前口口声声答应不追究,现在寻到机会竟又在圣上面前旧事重提了。
他虽然没有直接告状,但让南阳王妃这样说出来,更显得自己和孙家的嚣张跋扈。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在帮她,去各家排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至少在孙家没找到小沙弥口中那个形迹可疑的侍女。
孙贵妃松了口气,看向上座在安抚邓皇后的德明帝,“如此妾身也算自证清白了,这么说来此事虽未必是新阳侯夫人所为,但她要进献皇后的经书出了这等事,也算失察大意之罪——”
她正准备给江阮宁罗织罪名呢,侯在殿外的太监带了一个身穿软甲的武将上殿来,有人认出是兵马司的参将穆瞿。
69書吧
穆瞿疾步来到御前,半跪拱手道:“启禀陛下,末将方才在奉命巡查城防时抓到两个手持孙大人令信的人乔装出城。
其中一人竟还是女子,如此宵禁之夜形迹可疑,恐是通敌之流,兹事体大,特来禀报!”
放在平时夜里虽闭了城门,但只要有人手持令信进出城门,还是可以放行的,但今晚不同,本就因为皇后千秋节要加强警戒的上京城,再遇上如此鬼鬼祟祟的两个孙家人,让人不起疑心都不行。
“呵,真巧啊,刚刚就在寻一个侍女,孙家这里立马就冒出了一个要逃出城去的女子,很难让人不想到一块儿去啊。”
南阳王妃用帕子掖了掖唇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煽风点火起来。
孙尚书脸色也开始难看了,狠狠的瞪着早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事情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对朝自己使眼色的孙贵妃闭眼摇了摇头,表示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女不是故意惊吓皇后娘娘的,这一切都只是阴差阳错——”
知道自己再无侥幸的孙婳仪,扑到地上咚咚的磕起了头,一边哭哭啼啼的交代了事情始末。
原来那天她和江阮宁起了冲突之后,一直心怀怨恨,在知道她来寺庙里是为了帮亡母奉上经书超度,便有意戏弄,让下人效仿民间诅咒他人的方法去破坏她的佛经。
她当时只是脑子一热,想着捉弄一下江阮宁而已,谁能想到那佛经她最后竟然会拿来献给了皇后.......
孙婳仪其实早就强撑到了极限,从那幅经书被拿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会查到她身上,因为这掩盖的方式实在算不得高明。
那么多人都知道她和江阮宁有仇,而且那个被派去泼狗血的侍女根本就是她在身边随便指派的一个丫鬟,随便一查就能水落石出了。
她之前本想主动承认,但被姑母一吓就错失了时机,现在倒好,从和江阮宁的私怨变成了大逆不道的栽赃陷害,她怎能不崩溃?
“竟是如此!竟为了如此一个荒诞的意气之争,孙小姐就这么亵渎佛偈,还差点让末将夫妇身首异处?”
刚刚一直就没说话的魏策,此时终于表现出了怒气,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但满殿的人都觉得他都算有涵养的了,今日要不是圣上仁德容他自证,只怕现在这小小的新阳侯府都已经全被关进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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