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生得花容月貌,心肠竟如此歹毒,这佛经今日要不是被本宫撞破,就会被江氏奉与其母,让她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服用了太医刚刚开的安神汤之后,邓皇后像是终于缓过了神,随之而来的就是滔天的怒气。
孙婳仪被这天家威严吓得魂飞魄散,却哆哆嗦嗦的被一左一右两个禁军死狗一样拖到人前来,哪里还有半点孙家大小姐的威风。
“逝者为大,你再有私怨也万万不该亵渎神灵,咒枷于她人!你孙家号称诗礼传家,孙尚书还是一国宰辅,贵妃更是哺育皇子,竟教出你这等孽障!”
她砰砰拍着案几,震得手腕上的佛珠都簌簌作响,所有人都许久没见邓皇后如此生气了,她这些年吃斋念佛,倒是让人都忘了她可是出身邓氏的将门之女,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现在这模样,就是连皇帝也不敢出声求情,这些年他本就偏宠于贵妃,现在要是还去触霉头,只怕邓家那霸王回来能没完。
“皇后娘娘息怒,这都是臣妾与兄长管教不严,求您念在她年少无知,这次就饶她一命,让她日夜在佛前忏悔赎罪!”
到了此等境地,孙贵妃再生气也只能上前跪下给自己侄女求情,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孙家嫡女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连累她和大皇子的名声。
“哟,诅咒人亡母魂灵不得安宁,惊扰了皇后娘娘,把这好端端的千秋宴搅得一团乱,贵妃一句年少无知就轻轻揭过了?
你方才不是还请陛下不要姑息养奸,要重重的罚吗?怎么,因为是你孙家人,就高人一等了?”
匍匐在地的孙贵妃气得咬牙,又是南阳王妃,自己和她无冤无仇,今日却处处和自己作对!
知道现在求皇后是没用了,孙贵妃转而双眼含泪的看向一直装死人的德明帝,软了声音哭诉道:“陛下,婳仪自小就常常进宫陪伴臣妾,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
她这次一定是无心之失,还请您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孙贵妃能盛宠多年不是没原因的,这些年就凭着这一套不知哭软了多少次皇帝的心。
“罢了罢了,此事就交给陛下定夺吧,本宫久不问事,这前朝后宫早就是你孙贵妃说了算了。”
邓皇后一副气得头风发作的模样,不愿再说,只闭目冷哼道:“连去礼个佛都能肃清全寺,一个未嫁的侄女都敢顶撞诰命夫人,以你孙家做派,看样子哪天是想连本宫都从这凤座上赶下去。”
事实上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敲打皇帝,今天要是不给她个满意的交代,就是坐实了他偏宠妃妾,置她这个一国之后的尊严于何地。
皇帝这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一妻一妾给架起来了,正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总算是看见了还气定神闲跪在大殿中央的魏策。
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把他挑起来问道:“这事的苦主说起来是你夫人,你说吧,想要如何处理?”
“微臣惶恐,但凭陛下做主。”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但在接收到皇帝怒瞪的眼神之后,又慌忙改口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微臣与拙荆也不忍孙小姐因此丧命,既然事起佛经,那......”
他说到这好像还停顿下来想了想,然后一副大度不愿追究的模样说道:“那就效仿先贤,入护国寺抄经为业,也算是为大蔺祈福了。”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饶了孙婳仪一命,无人注意到他在说到这句话时声音里那抹不易察觉的彻骨寒意。
一个正当妙龄的千金小姐,送到寺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自此华衣美服,珍馐美味,甚至是这人世间的所有喜怒都和她无关了。
对孙婳仪这样被骄养长大,心高气傲的掌上明珠来说,这跟杀了她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这话的时候,孙婳仪已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孙贵妃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牺牲了一个孙家小姐,没有连累到她和儿子。
这场跌宕起伏的宫宴终于结束时,鱼贯而出的赴宴官员和内眷都还意犹未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回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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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请受属下一拜!”
跟随魏策一前一后离宫的穆瞿,等终于到了无人的暗巷处,撩袍朝他郑重的行了一礼。
正准备登车而上的魏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这个曾经肖想过自己妻子的下属,这糟心的关系让他也十分不爽。
“人是你抓的,状是你告的,来谢我做什么,倒是你今日得罪了孙家,后果自负。”
穆瞿讶然的抬头,没想到魏策会不认这功劳,之前在护国寺要不是他出面拦下孙家的报复,恐怕他就不仅仅是贬职到守城门那么简单了。
而且直到今日抓住了孙家那两个想潜逃的奴仆,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谋略有多静水流深。
原本以孙尚书的权势,所有城门的守将看到手执孙家令信的人,恐怕都会碍于权势乖乖放行。
但是唯有他,和孙家结了仇,还心系江阮宁的事,才敢冒着得罪孙尚书的危险把人拦下来,送到大殿上,促成了这场对孙家的打击。
经此一事,也算是让他在孙家政敌的眼中崭露头角,想要在朝堂上和孙贵妃一党分庭抗礼的人,一定会向他伸出手的。
“皇后娘娘已经替属下举信给武川候,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往西南了,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能回——”
他说着,眼里除了有终于能建功立业的澎湃,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不舍。
“怎么,舍不得我?”
月光下的魏策却是阴恻恻的睨了他一眼。
“咳咳咳!”
穆瞿大为窘迫,连忙摆手解释道:“属下只是想感谢侯爷的知遇之恩,还有,看到您今日能为了夫人做到如此地步,我已经明白自己这辈子也不配了。”
他曾经的确是觉得自己只要一直付出一直等,就能等到心中的那个人。
但是目睹了今晚这一场宫宴的凶险,他溘然明白,自己连护着她恐怕都做不到,更别说布下如此缜密的局,为她报仇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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