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妃听到这儿,心念一动,回到内寝提笔给兄长写了封信,压在一盒酥饼里递给宫人,“跟兄长说,大皇子还未上战场历练过,也该是时候让他出去长长见识了。”
这边魏策已经得了皇帝的允许,没有兵卒就没有,他是一定要亲自去一趟的,半个时辰后,手持御令的他只带了数十亲卫,策马自西城门而出。
江阮宁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民居,依旧发软的身体告诉她那天晚上的大火绝不是意外。
当夜她在睡梦中被喧哗声吵醒,一睁眼就发现客栈外面火光冲天,走廊外有人大声奔走救火,但奇怪的是她的护卫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通风报信。
屋内除了给她守夜的锦针,隔壁还有秦姑姑和明萝,可她们都像是睡死过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她拼命把锦针拖到了走廊上,开口正要呼救,突然就觉得颈后一痛,竟然就这样彻底失去了知觉。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那把火只怕都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在那之前她们的屋子里就已经被人喷了迷烟,自己之所以没事,只是因为寝卧有屏风隔断,而且榻上严严实实的垂着幔帐。
所以那个来掳走她的人见她还能正常活动,干脆下手将自己给打晕了。
是谁要这么做?山匪吗?还是仇敌。
江阮宁突然想到无数种可怕的可能,但这两天她被关在这处院子里,到了饭点就有人送吃的喝的来,甚至有一个跛脚的农妇专门照料她的起居,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对她不利的样子。
“小娘子不要再为难老妇了,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这两天就会有人来接你了,到时候你再问他们就是。”
面对江阮宁的再一次询问,跛脚老妇依旧是一样的回答,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真的只是拿钱办事,什么也不知道。
“那这里是何处?”
69書吧
江阮宁看着院墙外面高高的峰峦,还有这个季节依旧苍翠的大片松林,倒是十分有别于北方这个季节的萧条。
“这里是简阳县,过了前面那道隘口,就到越州城了。”
竟然都到越州地界了,江阮宁暗暗心惊,这么说来这里离自己要去的灵州已经数百里之遥了。
大约是江阮宁对谁都很和善,这两天也没怎么为难她,正干着农活的老妇人也乐得多说了两句,“小娘子勿怕。
咱们越地虽被人骂蛮夷不化,但实际上民风淳朴,这些年又有武川侯坐镇,早已经是开明富庶之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手中正在挑拣的葛麻藤蔓,感慨道:“而且武川候夫人真是个活菩萨,每年秋冬季节就让兵士上山去采收这不要钱的野草,供咱们这些女人织成葛衣去卖,老妇儿我才得以养活自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坐在石凳上的江阮宁看着院子里那堆乱糟糟的野草,看得出来都是刚刚从山上收割下来的。
南方有在秋冬季节收集葛麻苎丝的习惯,江阮宁小时候和母亲在染坊里巡查时倒是听她说过,别看这些藤蔓现在其貌不扬,等做成了葛布,就是透气又清凉的夏衣上选。
只是采收的士兵大约没什么耐心,连一些不是葛麻的野草也一道儿卷了来,这跛脚农妇才需要慢慢挑选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阿婆,我来帮你。”
江阮宁放下茶碗,也挽起了衣袖蹲下来,老妇人推脱不过,倒也笑盈盈的教她辨别。
只是当江阮宁拿起一株结着刺球儿的植物时,老妇人急忙一把给她拍掉了,“哎呀,小娘子一双手细皮嫩肉的,当心别碰到那个。”
江阮宁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无事,这可是好东西。”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忙到了黄昏,老妇人这才惊觉自己忘了备饭的时辰,这外面看守的那几个人也是要等她弄饭的。
见她急得团团转,江阮宁笑盈盈的走进厨房里,“阿婆勿急,我也算通些庖厨,给你打打下手也快些。”
从她来了这么几天,就没见其他妇人侍女进来帮忙过,想必外面那群男的也是吃这儿的饭食。
她一双淳稚的鹿儿眼实在太有欺骗性了,和声细语说着话的时候真是让人毫无抵抗力,老妇不做他想,挽着衣袖就转身继续切菜去了。
与此同时,一路上不眠不休的魏策,终于赶到了桐岭县的那间驿栈,看着那一片烟熏火燎后的断壁残垣,看着那横躺在地上的几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就见一个满脸风尘仆仆的男人站在院子里笑得前仰后合,这里才刚刚烧死了几个人,门外挂着白幡,地上撒着纸钱,他这么笑真是怪瘆人的。
姜无却以为是自家侯爷接受不了夫人死在这里的事实,这是悲痛得疯魔了吗?
也连忙跪到地上抹起了眼泪,哭诉道:“侯爷你就节哀吧,生死有命,夫人就是在天之灵看到您这样也会不安的哎哟——”
不想他却是被魏策一脚给踹翻了,迎面被丢来一只发钗,“蠢货,在这哭什么丧呢,谁是你主母都认不出了吗?”
姜无一头雾水,看着面前那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的确是认不出人来了,但是这里面就只有两个女尸,其中一个是个老妪,那这个头上戴着夫人发簪的,除了江阮宁还能是谁?
不想魏策却已经在满院子人的目瞪口呆中,把那个被确认成江阮宁尸身的女子头上的发簪全扒下来了,连那双属于江阮宁的绣鞋都没放过。
他可不想以后江阮宁想起来心里都还膈应,然后又走上前去左右摆弄了一下那具面目溃烂的女尸,掰开她的嘴巴扫了一眼。
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吩咐姜无,“把夫人的东西好好收着,带回去驱了邪再销毁。”
“什么意思?侯爷,这难道是假冒的?”
姜无完全懵了,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家主子聪慧过人,但为什么他就能一眼就确定这不是夫人呢?
快要走到门口的魏策回头扫了他一眼,看着身后的驿栈冷笑道:“火是从马厩烧起来的,离客房尚有一段距离,那里燃起来的时候草料熏天,整个驿栈的人不会全无察觉。
可为什么你派来的那些人那么久都没能把夫人救下来?他们身上的迷药劲儿那么大,能醒过来真是不容易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刚刚一眼就看出端倪的地方,江阮宁住的那间房,绝不可能无法逃生,不然秦姑锦针她们不会全都没事。
而让他彻底放下心来的,是那具所谓江阮宁的尸体。
人被困火场里的时候,尚有呼吸,下意识就会大口喘息,大声挣扎,所以火场里丧生的人口鼻中一定满是烟尘碳灰。
可看着这具女尸,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口鼻中干干净净,而且他刚才看了一下这人的舌根,笃定她是早已经毙命的腐尸。
同样的,另外几具焦尸也是如此,这些人大概都是每个州郡义庄里无人认领的犯人或流徙者吧。
他自小也算尸山血海里闯过来的人,这种把戏骗骗别人还可以,骗他,未免太小瞧他魏策了。
不过,能以燃烧一座官驿为代价,而且能找到这么几具尸身来混淆视听的,他猜测对方也定不是什么简单人。
所以他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要快些找到阿宁,经历了这种事,她一定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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