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宁也没想到她来个佛寺都能碰上孙婳仪,上次被她拿剪刀一吓,听说吓得抱病不出,现在看她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哪里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我看你们孙家的人就是仗势欺人,这里是佛寺哪有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了这房间是寺执安排给我们的,怎么就是你们小姐的了,写她名字了吗?”
暴脾气的锦针可不惯着这些人,也叉着腰和那个丫鬟脸对脸的争执。
不想对方却是嗤笑一声,像是鄙夷她们多孤陋寡闻似的,“实不相瞒,今儿这禅院还真是我们孙家的。
我家小姐陪同皇妃娘娘在寺里听虚云大师讲法,今夜就在这下榻了,慎重起见,这些厢房全都得清空,你难道想和皇妃娘娘争?”
听到她的话,众人也是哗然一片,京城里来护国寺进香的往来路途也要半天,所以一般都在此留宿一晚。
可现在就因为皇妃在此,竟然要她们又惫夜赶回去,夜里山路崎岖危险不说,谁又愿意经这样的颠簸?
这就是江阮宁也忍不住皱眉,知道这大约是孙婳仪想搬出孙皇妃出来为难她而已,反倒还连累了所有人。
“我等的确不知皇妃驾临,但寺中也未闭山门,说明皇妃娘娘是心善慈德之人,不想兴师动众,现在孙小姐何必因为我一个人而借题发挥?”
见她终于肯开口了,孙婳仪也撩开帷帽,走上前来满不在乎的扬了扬眉:“江阮宁,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看你不爽,不想和你同处一个屋檐下。
你生气愤怒又怎么样,仅凭你一个区区流爵夫人,能奈我何?”
她偏过头边走边冷笑,她孙婳仪,不管是家世还是身份地位,都比江阮宁高贵百倍千倍,可魏家却让她受尽了屈辱,这口恶气,她绝不会轻易咽下!
“这就是你我身份之别,一个绣娘生的贱种,能攀上魏策这种男人就算你本事了,其他的,你又拿什么和我争?”
江阮宁扶额,孙家也算书香门第,怎么会培养出如此愚蠢的嫡小姐,孙婳仪已经不能用嚣张跋扈来形容了,每次碰上她都像是碰上一条疯狗一样,非要攀扯个没完。
一旁的秦姑姑早就听得难以忍耐了,此时听到她这么出言不逊,立刻站出来怒道:“孙小姐最好慎言呢,我们夫人乃朝廷命妇,诰命在身。
你不过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见面毫无礼数不说,竟敢污言秽语,皇妃娘娘既以贤德著称,孙大人朝堂宰辅,想不到竟是如此家风?”
她昔年是殿前宫女,说话自带一股宫里出来的威势,而且语气中对孙家的不屑也让孙婳仪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贱婢竟敢讽刺皇妃,我看你才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怒而扬手,竟然是想甩秦姑姑一耳光。
不料刚刚抬起手就被江阮宁一把握住了手腕,眼里也有寒光流转:“孙婳仪,你要疯便疯,但这里可不是任你撒野的锦云坊,我的婢女也不是你每次想打就打的!”
说完不等孙婳仪反驳,手下一松任由她朝后摔去。
收势不及的孙婳仪就这样当众摔了个屁股墩,惹来一阵哄笑,她更是恼羞成怒,不等丫鬟把她扶起来,就气急败坏的再次朝江阮宁扑过来,一把将她朝院子里推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明萝和秦姑姑慌忙去拦时,纤瘦的江阮宁已经摔进了水里。
这禅院中引有山泉活水蜿蜒为景,水深虽然不及膝盖,但在这深秋时节掉下去也足够狼狈,更别说水底尖锐的假山石砾刹那就扎伤了江阮宁的小腿和手掌,丝丝血迹从罗袜中渗透出来。
锥心的刺痛和浑身的冰凉让江阮宁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委屈,她不禁质问自己为何要忍受这糟心的日子,过去的她,虽不算快意恩仇,但从不委屈自己。
而现在,在她的丈夫纳妾之日,得不到那个男人的一句解释,她能做的竟然只是远远的躲到寺庙里来,还在这里遇到和魏策纠缠不清的女人 ,遭到她们的羞辱。
“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不会再辜负你——”
不久前魏策的信誓旦旦仿佛都还在耳边,一想到此,一阵阵的酸楚就从她心底弥漫起来,连心尖尖都酸得不行。
薄情寡义的父亲至少都还骗了母亲十年,而自己呢,竟连母亲都不如,简直犹如笑话一般啊!
就在她盘桓在眼眶里的眼泪快要忍不住滴落下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噗通一声,是有人正朝她涉水而来,紧接着一件厚重的披风就盖下来将她包了个严实。
“少东家,事从紧急,多有冒犯。”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湿漉漉的发梢看去,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兵马司参将穆瞿。
而下一刻她已经被穆瞿从冰凉的山泉水里抱了出来,江阮宁本想拒绝的,这才发觉自己左脚踝肿痛得厉害,恐怕崴伤了。
而此时院中看热闹的人已经都被赶走了,唯有孙婳仪那群人还噤若寒蝉的被一群禁军围在角落里。
“皇后娘娘命我等来护国寺保护虚云大师,任何人不得在寺中喧哗,不想竟发生如此惊扰佛门清净的事。”
他冷冷扫过那里还满脸不服的孙婳仪:“明知皇后娘娘最敬佛法,竟如此藐视,都打进天牢里去,听候发落!”
在皇后面前,就是孙贵妃也不敢造次,孙家的人再不敢多话,死命拦住了要反驳的孙婳仪。
等魏策终于找到护国寺时,穆瞿特意下山请来的郎中正在给她处理崴伤的脚踝。
所幸并未伤及骨头,但手掌和小腿被划伤多处,嵌进去了砂石,清理的时候到底还是流了不少的血。
魏策看着端出来那么多染血的棉布,急得就想往里冲,提着食盒回来的穆瞿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面前,正挡住了魏策的去路,“侯爷,郎中正在给少东家治伤,现在可能不想让人打扰。”
他的语气虽无半分不敬,却硬生生的拦在了门口,而且魏策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对江阮宁的称呼是少东家,而不是他新阳侯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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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事多谢穆参将了,改日自会登门道谢,不过现在本侯要先进去看看拙荆,请你让一下。”
那句‘拙荆’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也强调了自己的身份。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男人间不言而喻的剑拔弩张。
幸好这古怪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游廊处转出来一个内廷女史,朝两人行了一礼后对魏策说:“贵妃娘娘听闻孙小姐冒犯了侯夫人,心有歉疚,请侯爷移步藏经阁一趟。”
贵妃有诏,魏策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江阮宁所在的厢房之后,疾步离开了。
禅房内,江阮宁喝了一口秦姑姑端上来驱寒的姜汤,忍不住叹了口气,后日便是皇后娘娘千秋宴,她偏偏在此时伤了腿脚,看来这次是不能进宫觐见了。
“夫人,穆大人送了斋饭来。”
秦姑姑低声禀报,没一会儿穆瞿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面,“折腾了这许多,少东家应当也饿了,我看寺里的斋饭不错,少东家尝尝。”
锦针将食盒里的斋饭端出来,果然是护国寺十分出名的几道素斋,还贴心的备了一盅驱寒的鸡枞素瓜汤。
对刚刚帮自己解围的穆瞿江阮宁自然是十分感激,隔着屏风道谢:“今日真是多谢穆大人仗义相助了,恩多不言谢,我定会向侯爷言明大人今日义举,让他登门拜谢的。”
他们隔着屏风说话,屋内站着三四个侍女,她的字字句句都恪守着妇道,处处以丈夫为先,让穆瞿以为自己刚刚在水中看到那个脆弱的女子只是他的幻觉。
他好想问,为什么魏策那么伤了她的心,她还要跟他回去,做那个憋屈的新阳侯夫人?
可是有些话他不能问,为了她的名声,自己心底的那点怜惜更是不能表现出半分。
“兵马司奉命巡查京畿,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新阳侯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穆瞿终于不再称呼她为少东家,而是那个已经冠予夫姓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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