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黎悠穿上鞋,再三确认。
“不用。”顾姌笑着加强了语气,把皮包交到她手上。“好了,时间晚了,你赶快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开会不是吗?”
“真的不用?顾姌,你别逞强啊。”黎悠还是不放心,“我看我还是打个电话跟我妈说今晚不回去了⋯⋯”
顾姌幼儿园时发生的事黎悠也清楚,高中时听她说了一回,她心疼得不行,甚至还特地去学了跆拳道,承诺以要是有坏人靠近她一步,她绝对把对方打得不成人形。
结果这次,她还是没保护好她。
“真的不用。”顾姌握住她准备拨号的手,想让她安心。“你赶快回去吧,和黎老师说一声,我很好,请她不用担心,明天就能正常工作了。”
黎悠瞪她,“工作什么?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都别想去!”
“我待在家,工作怎么办?你替我去啊?”顾姌笑她,又说:“真的没事了。”
黎悠叹了口气,没再坚持,交代了几句话,回去了。
门一关上,顾姌唇边的笑就垮了。
她是在逞强没错,可她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把所有人的事情都搞砸,黎悠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经纪人,身上还有其他重要职务,公司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出意外就不运作,世界也不会因为她碰上的状况而停摆。
一切都得继续。
她也得赶快恢复状态才行。
回到客厅,顾姌窝在沙发里,蜷着腿,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发呆,直到十一点了,她才点开通讯软件,敲了几个字过去。
顾姌:还在忙吗?
等了几分钟,林承霄读了消息,也给了回复。
林承霄:到家了。
唇角略微上扬了几许,顾姌拨了电话过去,想听听他的声音。
“顾姌。”
“嗯。”她轻应,声音闷着,软糯得听不太清。
“还好吗?有没有吃东西?”
“有。小悠晚上过来和我一块吃。”她答,然后接着问:“你呢?吃晚饭了吗?”
“刚刚在车上吃了。”林承霄把手机开了外放,放在书桌上,脱下身上的外套,挂上衣帽架,然后走至衣柜前拿换洗的衣物。
顾姌犹豫着开口,“你明天⋯⋯有工作吗?”
“嗯,早上要去电台,下午有场商演演。”林承霄边说边解开衬衫的袖扣。
“那⋯⋯结束之后,要不要⋯⋯一起吃饭?”顾姌犹豫了很久,所以的词句都斟酌了,就怕一不小心透露得太多,也影响了他。
林承霄解扣子的手一顿,沉默了。
“⋯⋯林承霄?”
他回过神,昨晚在车里的警告语又绕上了耳。
——你别成了她的绊脚石。
林承霄闭了下眼,关了外放,把手机贴回耳边,“晚上要和颜制作开会,对不起。”
顾姌没能忍住,低抽了口气,拿着手机的手颤得不行。
是她任性了。
是她任性了,才会没和他说好时间,却要他来陪她。
是她任性了,不是他的错。
她在心里反复说着,眼眶红了一圈,死咬着唇不出声,呼吸渐渐乱了了。
林承霄也听出了她的不对劲,说了谎的罪恶感扼在喉上,他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最后出口的是那句:“时间晚了,早点休息吧。”
顾姌不傻,知道他这两天通电话都隐约在避着她,眼泪掉了两滴出来。
“林承霄,你在躲我吗?”
“为什么?”
“你在怪我害你受伤了,是吗?”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两天总是急着挂电话?”
“⋯⋯”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心里一直有声音在阻止她。
“林承霄,你以为我没受伤,就真的没事了吗?”
顾姌和林承霄再一次见面,是一个星期后《日出之时》的宣传直播活动。
直播开始前,他们在化妆室外的走廊碰了面,顾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他打招呼时点了头,径自走入化妆室。
后来直播过程里,她虽然坐在两位男演员之间,却始终把身子侧向了沈贺言,除非主持人点名要她在林承霄之后说话,否则她连一次都没有把目光往他身上看。
尽管顾姌说话的语气和笑容看上去还是和平时无异,时常一块跑宣传的沈贺言也还是察觉了些端倪,虽然不清楚缘由,还是尽力在镜头前配合掩饰。
直播结束以后,顾姌以明日还有工作为由婉拒了剧组的聚餐邀约,离开摄影棚以后就直接上了黎悠的车。
黎悠平时看她没什么异样,今儿个一早就怪里怪气,下午一到电视台就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发现她直播时也不愿意主动和林承霄互动,这才意识到她最近在车上似乎很少回消息,收了工也没再和她提过林承霄的事,估计是小俩口闹矛盾了。
于是,车子开入她家停车场后,她下了车,从另一侧上了后座。
“你跟Devin吵架了?”
顾姌转头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黎悠知道她那点脾气,平时活泼开朗,和谁都能聊上几句,真要不开心了,见了人还是笑,回了家就一句话都不说,自顾自地钻牛角尖。
“怎么了?为什么事吵?”
顾姌咬着唇,指尖发白,把脸別开,眼角有些红了。
黎悠继续哄:“他的错?你和我说,我去教训他。”
顾姌哭了,抬手掩住了脸。
黎悠见她掉眼泪,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抱进怀里,温柔着声问:“怎么了?他不开心你和沈贺言的新闻,对你发脾气?还是他嫌你工作太多,没时间能见面?”
69書吧
“都不是⋯⋯”顾姌摇头,眼泪落了黎悠满肩。
“那是怎么了?嗯?”黎悠轻拍着她的背,听见她吸鼻子,又补了一句:“我这套衣服昨天刚从干洗店拿回来,给我管好你的鼻涕。”
顾姌被她逗乐,笑了一秒,接着又继续哭,还哭得更凶。
黎悠拿她的眼泪没辙,投降:“好好好,你要怎么哭都好,我再买一套新的就行。”
情绪堆积成浪,溃堤而出,成了千流泛滥。
黎悠的米色西装外套湿了一大片,上头除了顾姌的泪涕,还有残妆。
她就觉得自己该拿干洗店的VIP卡。
顾姌哭完,红着眼睛偎在她肩上,哽咽着嘀嘀咕咕地说话,不外乎是反省自己反应过度,都几岁了还哭成这样,不仅幼稚还吵,弄脏了她的外套,十分过意不去。
说了半天,就是没说一句林承霄的不是,也没说他们究竟为什么闹不愉快。
她知道顾姌护着他。
有时两人吃饭喝了点酒,顾姌就和她说他有多辛苦,多希望世界能好好对他,说他这么好一个人,大家都应该待他温柔,见有网友骂他,她比谁都生气。
顾姌谈起恋爱的时候多半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对方,什么都愿意包容,心里委屈了还先反省是不是自己错了,老是担心从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手心裡宠,被人让习惯了,一不小心就朝对方耍性子。
她就不知道,谈恋爱时,谁偶尔都能和对方耍性子的。
她也不知道,谈恋爱时,不能永远都只是她反省、她退让,对方总也有要改的地方。
“所以你和Devin怎么了?”
顾姌一顿,暗下眼,没了声音。许久,才动了动唇:“我想要他陪陪我。”
黎悠轻拍着她,“然后呢?”
“可是他⋯⋯好像在避着我,总说有工作,不能过来。”她嗫嚅着,话说完,停了半秒,仰起脸问:“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哪里任性了?”黎悠屈指敲了下她额心,帮着她骂:“发生这么大的事,谁都会想要人陪的,我也忙,还不是照样抽得出时间陪你吃饭,他有比我忙吗?我都做得到了,他凭什么做不到?”
“可是⋯⋯”
“顾姌,你要是再帮他说话,我会先揍你。”
顾姌抿唇,不说话了。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能总是只有你体谅他,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也知道你愿意为他付出很多,但他经历过的那些事不能成为你们之间付出不对等的理由,谁都有过去的,你也一样。你会心疼他,难道他不该反过来心疼你吗?”
“我没有跟他提过⋯⋯”顾姌闷着声,还是忍不住替林承霄说话。
“过去没提就现在提,你如果希望他能给你相应的陪伴,你也该对他诚实。”黎悠说,“他信任你,你也要试着信任他。”
“如果有件事你会想瞒他一辈子,那你们也许没办法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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