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塞外的风呼呼作响,扰了人清静。
帐篷内,沈若缺朦胧不清的睁开眼。
伸手刚戳了两下怀中结实的枕头,却发觉手腕忽的被人抓住。
沈若缺被吓得一激灵,慌忙睁开眼,不想自己的手正放在纪同尘的腹上。
醒过神来慌张挣开他的手,挥手变出一套新衣扔在纪同尘头上,自己急忙披上外袍下床。
“沈家主莫不是羞了?”纪同尘扯下衣衫轻笑道。
沈若缺听这话觉几分耳熟,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昨日调戏他的原话,脸上多了几分羞恼。
“我是查案心切!”沈若缺清了清嗓子,挥手替他解了法术。
沈若缺刚走到大营中央,便见滕落色扶着腰从帐篷出来,叶槐安则是面色窘迫的跟在他身后。
“年轻人就是有精力。”沈若缺竖了个大拇指在滕落色面前,对他眨了眨眼。
“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是昨夜睡落枕了。”滕落色支支吾吾开口,说完瞪了一眼叶槐安。
纪同尘整理好装束,从帐篷内缓步而出,站在三人身后陷入沉思。
“老崔!老崔你在哪!”一阵呼喊声从远处传来,逐渐靠近。
四人面面相觑,回想到老崔正是昨日那个老兵,一股寒意突然爬上脊背。
小兵跌跌撞撞冲进大营,直挺挺跪在了纪同尘面前,哭着道:“老崔…老崔不见了。侯爷,昨日是我无礼在先,但老崔是无辜的。”
“你这是觉得是我们抓走了他?”沈若缺狭眸微眯,神色淡淡道。
“你这人真是不讲理,我们可没这闲功夫去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伤残老兵。”滕落色叉着腰开口。
“这位兄台,我们敬重每位将士,绝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小人之行。”叶槐安将小兵扶起,出声宽慰道。
“又整这死出,老古董。”滕落色对着叶槐安轻声嘀咕。
纪同尘从沉默中抽出身来,转身向军营门口走去,惹得众人不知所措。
“侯爷,这是去哪?”小兵不知所以地问。
“找人啊,不然还能去哪。”沈若缺急忙跟上他的步伐,“阿尘,等等我。”
“滕少主和叶家主留在军营保护好大家即可。”纪同尘脚下未停留片刻,说完便同沈若缺一齐出了军营。
小兵见状追上去,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此刻的原野上,地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眼望不到尽头。
三人顺着雪地上残留的脚印,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谷。
脚印消失了。
“在这附近寻找一番吧。”纪同尘话音未落,小兵便急匆匆的开始寻觅。
“其实,不用这么费力。”沈若缺气喘吁吁的撑在纪同尘身上,喘着气说道。
“你不早说。趁他现在走远了,你来吧。”纪同尘漫不经心道。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意念相通,千里寻踪。”
沈若缺抬手在虚空中掐诀画了个追踪符咒,一道红光闪过,极速向西边飞去,正是方才小兵寻去的方位。
两人不再停留,急忙向西赶去。
山谷的尽头是一面高耸的石壁,小兵背对着他们怔愣的站在原地,任两人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纪同尘走上前拍了下那小兵的脑袋,只见他像是从梦中被拍醒一般,热泪夺眶而出。
“老崔!”小兵带着哭腔大喊一声,扑通一声对着石壁的方向跪了下去。
两人抬眼看去,老崔面朝着他们的方向,跪在皑皑白雪中,本就白了大半的头发染上雪,嘴唇青紫,身上附着一层凝固的白霜。
昨日还在给妻儿藏酒的人儿,今日活活冻死了。
没死在战场上,是死在了无人问津的雪地里。
纪同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他的旁边。
沈若缺站在二人身后,抬手变了把伞出来,遮在了他们头顶。
“有蹊跷,下跪是他的自主意识决定的,那个方向可能有什么东西。”沈若缺斟酌了片刻开口。
小兵强撑着站起来,咬紧牙关道:“找。”
他颤颤巍巍的跟着两个人的脚步,循着老崔的方向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
小兵撩开遮住洞口的藤蔓,却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横七竖八的几个人躺在地面上,看起来早就没了生气。一旁的地上堆着零碎的人骨,在幽暗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的白净。
两人上前查看了一番,无人幸存。
纪同尘在一个大娘的身上翻出了一个破旧的铜镜,镜子的背面有着一个独臂男子的画像,正面刻了个甄字。
没想到这成了他们剩下的唯一线索。
三人安置好尸体刚回到军营,便收到急报。
“将军有难,全军前来相助。”
血淋淋的红字在信纸上赫然醒目,斑驳的血迹滴在了每个将士内心。
“众将士听令!”
“今日我等小卒,救百姓于水火,传伟业于千秋,立大越于万代,死不足惜!”
为首的将士高呼喝到,众人纷纷立誓呐喊。
叶槐安带着滕落色同二人汇合,面色一改往日的轻松,添了几分凝重。
“侯爷,待我战胜归来,让你尝尝那坛好酒。”小兵脸上露出笑容,来不及多说,便同队伍一齐出了军营。
四人站在军营门口,目送赶往前线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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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名将士策马疾驰,手上举的大越国旗在雪地里如同傲雪红梅,这片朱红在马背上逐渐奔出了四人的视线。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子时,前线急报,我军四万余人牺牲。
丑时,前线急报,上骁将军战死。
寅时,前线急报,我军危矣。
卯时,前线来信:敌我两国军队同亡于卢沟,大凉停战,五万将士守住了大越。信使李某见家国安定,不甘苟活,自赴黄泉。
天亮了。
战胜,却再无人归来。
四人想替牺牲的士兵们寻件遗物,翻遍军营却发现只有燃过的篝火,破旧的棉被。
这儿空荡荡的,空的没人知道他们存在过。
“结束了。”纪同尘遥望西方喃喃道。
“他们结束了,我们才刚开始。”沈若缺向来无情的眼里多了种复杂的情绪。
信鸽将战报传向皇城后,他们起身向开阳城北的方向走,四道清瘦的身形在冬日的雪地上越发挺拔了。
寒风掀开了原野上摇摇欲坠的军营帐篷。
露出布满蛛网的墙角,立着一坛开过封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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