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人都听到了江行舟的这句话,纷纷笑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在这里拈酸吃醋?”太傅夫人苏氏这样打趣道,赶紧让人奉了茶。
“这就是事实嘛?”江行舟打趣归打趣,算是暖场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老者,又恭敬地行礼作揖,“见过祁先生。”
这人正是可堪万世之师的祁先生,早就致仕的国师大人,江行舟幼时曾受教于祁先生。
“行舟啊,跟老夫客气什么,快快起来。”
祁先生起身虚扶了这孩子,又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这老友身旁的女子,她这般也难怪教那小子记挂了多年。
“见过祁先生,愿先生安康无恙。”
岑缨见状,也上前行了礼。
她未曾记错的话,父皇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受教于祁先生,祁先生当时曾担任宫中的祭酒先生,后成为国师,再后来退任成了教书的夫子。
其弟子之广可称得上桃李满天下。
只是岑缨当年无缘受教于祁先生那处,因为父皇的制止,也未曾见过这位祁先生。
“公主请起,老夫受不起你行如此大礼。”
祁先生再次虚扶着,微微感慨这些年轻人重礼是件好事。
“你这老头子,比我还要受人喜爱。”崔千里捋着自己的胡须,佯装不乐意道。
“莫瞎说,你的两个外孙那肯定更敬爱你的。”
祁先生摇头,自己这多年好友还是这般老性子。
凡什么事情,都要比较一番。
众人听着两个老者打趣,跟着调笑乐呵。
待了一刻钟之后,祁先生才离开,场上的氛围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太傅夫人苏氏冷着张脸,一下子就没了方才在外人面前的那般和颜悦色,她冷眼看着在那里站着很乖的人,出声讽道:“公主殿下真是稀客啊,不知道这回又是来讨要些什么还是嫌国公府不够闹腾?”
苏氏的语气并不算好,目光也不温和。
岑缨也知道为何如此,因为往常这三年里那人每次来府上都是因为要讨要些什么,不是银钱便是各类铺子等,要么就来跟表哥表姐吵架拌嘴。
到最后,银钱与铺子都打了水漂,因为生意并不好,总是要弄着那些另一个世界时兴的东西,但是与这里不符,所以没人会光顾那些生意。
总之每次都会闹得鸡犬不宁,甚至还会引得外祖父生气,因为总是说着那类嫌弃外祖父迂腐的话语。
岑缨在一旁恳切道:“舅母,并非如此,我这次落水生病之后,已经彻底醒悟了一番,从前种种,都是阿萤的不是。阿萤不该不讲理,不识规矩,不明是非,将一切的怨怼都附加到外祖家中。”
她是来诚恳致歉的。
有些事情,她不能讲出来,她的身体里这三年来一直是另一个灵魂,而她自己的灵魂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这般稀奇古怪的事情,她讲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她也会被别人当成异类。
她只能将这些行为通通认下,并且归咎为当年和亲的怨怼,以至于性情大变。
岑缨让一旁的采薇递上了前来探望的那些物品。
“阿萤,别理你舅母,她就是年纪上来了,老是训斥小辈。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跟外祖来。”
崔千里眼神上挑,瞥了一眼,让苏氏别多嘴。
岑缨无奈,在一旁搀扶着外祖父,跟着他去了书房。
幼时便是这般,外祖父格外疼她,每次她来了外祖父都会带她去书房,念书吃糕点,如今是冬日,正好是梅花酥饼。
看着两个人走后,江行舟才无奈扶额,缓缓开口:“舅母,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外祖父最疼表姐了,你还在他面前说这些,这下子好过了。”
调笑的打趣而已,他已经习惯开口了。
嘴往往比他的脑子转得更快。
“你这混小子,中午的鳜鱼羹汤没有你的份。”苏氏拿这个外甥一向是最有办法的。
“别啊,舅母,我就随口一说,我收回那些话。”江行舟撅了撅嘴,舅母不带这样的啊。
“晚了。”
“舅母,你这貌美如花的年纪,别生气别动怒,要不然舅舅就要纳小妾进府了,我前天还看舅舅在街上看着那勾栏听曲的地方。”
江行舟在旁边站着,费劲地劝着舅母,要知道他是最馋舅母做的鳜鱼羹汤,其他人做的都没有那个味道。
69書吧
他又不是次次来外祖父家都能吃到。
每次只有表姐过来,舅母才会亲自下厨做鳜鱼羹汤,虽然她面上会批评教训着表姐,但是她心疼表姐那是一丁点都不少的。
他每次只能沾着表姐的光才能吃上那样的美味。
“他敢!”苏氏迅速站了起来,手还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很重很大。
“哎呦我的天爷啊,我哪里敢纳小妾,行舟你别冤枉你舅舅。要不是我来得快,我指不定晚上又要跪搓衣板了。”
一道声音极其迅速传了进来。
正是太傅崔衡,他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听说外甥女来了府上,又怕她跟夫人吵架,他顾不得从容姿态急步奔走。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苏氏皱眉嗔怪了句。
他要是敢纳妾,她就能连夜带着孩子离开国公府。
——
书房里。
岑缨看着外祖父准备好的梅花酥饼还有茶汤,就如同她的预料一般。
吃着很甜的酥饼,岑缨一边咽着一边哽咽着。
“外祖父,阿萤真的想你了,这三年我…”
她哽咽着,不敢说,又说不出来,生怕自己被人当成怪物。
“阿萤,别哭,你长大了,是已经嫁了人的大姑娘了。”
崔千里在一边哄着,眼神混浊,他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外孙女。
拍着她的肩膀,他翻开了一旁的书本,是早已泛黄的书页。
已经有三年没有陪着读过了,他日日翻夜夜翻,等着自己的亲外孙女回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阿萤,剩下的接着背。”
崔千里看着自己外孙女哭成了泪人。
他还是让她背起了这段,从她小时候教到了现在。
岑缨笑着,放下了糕点,喝了一口茶汤,润了润嗓子。
她开始背着,自成语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
“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熟悉的声音在书房里回响着,比当年更加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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