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案轴上所书葬于大火。”
奚砚端坐在对面,声音温和,语速不疾不徐。
苏则昭又开口:“放火之人是礼王殿下,你将消息透露给他的。”
他的语气极其笃定,荒山他前几天去过了,在当地勘察了一番,发现附近有河流,火灾蔓延到河流附近就灭了。他又往上去了火炮库所在的方位,虽然都已经被烧毁了,但在不远处的灰烬里他发现了一块令牌。
顺着那块令牌,苏则昭发现这是礼王府中的暗卫。
他又派人去调查了礼王这几日的行踪,发现礼王曾出现在望江楼,在那里见了一个神秘人。
而那神秘人正是奚砚身边的侍从之一,叫摇光。
夜风微寒,从门外传了进来。
奚砚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
良久,在静谧声中,苏则昭又开口:“奚公子远赴千里,病逝假死,来渊国不知所图为何?做谋士搅乱局,翻手云覆手雨,图渊国争天下,瞧着奚公子这病体支离倒不像是这般志向。”
这正是苏则昭今日的来意。
他只是想打探这人的目的,若是真的意图搅乱渊国政局,使得渊国内忧不断,从而临国开战,他自然是不许的。
一道心声赶在了对面公子开口之前,苏则昭听着身后女子的心声。
「傻不傻呀,真的是,这样当面问这些,人家怎么可能会告诉你真正的目的呢?你以为你是谁啊,一问就能问出来,反正我是没见过哪个图谋不轨的人公然承认自己的目的。」
苏则昭暗笑了一声,抬眸看着对面那病公子无血色黯淡的眸子。
世间人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不愿庸庸碌碌死去,空留青山悲骨、白舟浮萍。
他在想,能困住一个人来异国他乡忍辱负重三年的到底是什么?
功名利禄,家国大义,年少抱负,他人所托,或许都不是。
“若我说为一人,远赴鸿门,积重难返,你可信?”
“我信。”
苏则昭看着对面端坐着的满脸病态的人,他的语速极慢,黯淡的眸子唯独在那刻有了一丝明亮。
他身上没有一丝凡尘烟火气,却偏偏贪恋红尘。
他像是一身霜雪的寒松,一身清骨折不尽。
苏则昭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记得当年长公主和亲一事,昭王曾进宫劝言,翌日事成定居。”
岑缨:“你记错了。”
苏则昭看着对面语气笃定面容病弱的人,无奈道:“那便是我记错了。”
其实他先前猜测过驸马为情所困,甘愿来长公主府忍辱负重,这番倒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奚公子笃定他记错了,那便是记错了。
——
夜色沉寂无声。
公主府后门出来的两个人往回走。
李如意看着走在前方脊背直挺的苏则昭,他方才为何不继续探究下去,为何那位病驸马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而苏则昭也相信了。
她不懂,这么反套路吗?
她回头望着公主府漆黑的后门,以及上方悬挂着的一盏灯笼。
这公主府太神秘,里面一滩水正在被搅乱。
“在想什么?”苏则昭凝着眸问了句。
纵然他能听到她的心声,倒不也能直接谈起她心中所想,恐被她猜到。
他一贯为人清正冷峻,威严凛然,在这件事情上却有了私心杂念。
李如意一愣,走到了相爷的身旁,与他一道同行。
迈了一步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我在想…奴在想,相爷方才为何信了那位驸马的话,能搅弄风云的大人物不可能一下子口吐真言。”
她听到旁边人又轻呵了一声,也许是呼吸声。
苏则昭语气极其淡然道:“你应该未曾听过奚砚的一些事迹。”
李如意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呢,她又不用攻略奚砚。
“那你可知道哪些青史留名的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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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沉稳答道:“四岁让梨的孔融,六岁称象的曹冲,七岁砸缸的司马光,七岁三难孔子被他拜师的项橐,七岁时便写得一手好诗文的长吉鬼才李贺,十二岁做宰相的甘罗。”
顿了顿,她看着旁边人的深蓝色衣袖,又道:“所以,相爷该不会想告诉奴这里面有一位神童正是奚砚?”
“思路过于清奇不是件好事。”
“那你说奚砚有哪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迹?”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了出来,这人居然讽刺她脑回路。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苏则昭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清辉月色:“一脑六用,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嘴里背诵赋论,同时数着外面的鸡群数量,脑子还在构思一篇诗词,并用脚指头夹着笔在纸上画下诗中的场景,画技高超。六件事毫无纰漏。世上少有人知,奚砚乃真神童也,被他家中的嫡兄夺去了神童之名。”
如果说将所有人都比喻定象成夜空浩瀚里的事物,那奚砚一定是最明亮的那颗月亮,高悬于夜空,照亮后世人。
而他们其他人则是他周围的星子,微微光芒。
“六,真的是六,真的是六件事。”
李如意目瞪口呆,她心想这样的人是真的好六啊,她从前看剧的时候就学着里面的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根本试不了一点。一心二用就很难了,居然一脑六用。
不愧是被选中攻略的人物,就是一身的病,果真是天妒英才。
苏则昭感慨道:“其实青史留名的神童数不胜数,但很多后来史海钩沉。也有英年早逝,天妒英才,也有为人忌惮,家族扼杀的缘故。”
“那你相信他是因为你心悦他?他口中的为一人正是你?所以你俩双向奔赴。”
周围的行人不多,偶有打更声传来。
两个人的步伐一致,不快不慢,李如意问出了这样的猜测。
其实也不怪她这样想,这两个人彼此相信,互相试探,深知对方的底细,而且苏则昭言语中都是谄媚赞扬,再加上原来的小世界女主岑缨攻略失败。
苏则昭一噎,清咳了声,掩饰着面上的情绪,“咳,我刚才说了思路过于清奇不是好事。”
他又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的人,只是对于那样的才子抱有敬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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