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赋诗依旧在继续。
安宁王与太子都未参与其中,作为最后评定的人。
其他的皇子公主以及世家子弟贵女们都可以参与其中,众人都在想着,并非是人人都有那般的才能可以当场作诗。
良久。
宴席末尾处有一人站了起来,他饮了口酒,在位置上颇为洒脱不羁,声音沉稳有力道:“文章天下事,春秋不用刀。一夜枯雪梦,笑我太自傲。”
一听就知道,这人必定是个恃才傲物的人。
众人鲜少有知道身份的,安宁王打量着那人,缓缓道:“好一个文章天下事,春秋不用刀。豪爽洒脱,自命不凡,倒是少见。不知阁下是?”
他看过的卷宗上并没有这人的身份,在渊国无官职。
他自傲回应道:“草民恃才自傲,殿试前曾以上犯下,如今在回春堂教书而已。蒙六皇子看重,带草民来喜冬宴。”
众人又看向席上的六皇子,他在位置上直挺道:“这般有才之人,本皇子也愿意给他个机会。”
这番话语也博得了一致掌声。
岑缨与奚砚挨得极近,她还在思索该怎么作诗,听得六皇兄这话心里有些乏味,这话怎么怪怪的。
她凑近奚砚,轻声问了句:“冬郎,他这话应该另有深意吧。”
微微往后一瞥,岑缨看见他的耳垂,泛着微红,可能是被寒风冻得通红。心里登时有些急躁,这喜冬宴怎么如此久啊,往常也没有这般久。
她前两天给他安排的温泉浴,只怕是还得接着安排下去。
这病情只怕是还要复发。
奚砚微微靠近,低声附耳道:“他这是在招揽人才,意思是向这些人表示,他是个爱才好士,求贤若渴的人。”
岑缨听懂了他的解释,缓缓点头。
皇室的斗争可太复杂了,她摇摇头,又接着开始想诗词。以便等会奚砚答不上来诗词,她就帮他应付过去。
又有一位女子开始赋诗,她开口道:“春山绿芜归,万山载月去。 聆冬寒雪意,晓来梨花絮。”
第一个站出来的女子总归是格外有胆魄的。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她。
她穿着一袭紫色缎裳,外罩浅色薄纱,姿态优雅,端庄稳重。
有人认了出来,这人是当今国师之女,沉妗吟。
尚未及笄,已经有多位世家子弟托媒婆上门求娶,可惜佳人未曾看中。
岑缨的印象里没有这人,她是不认识的,但是她可以察言观色,方才就注意过那人多次将目光放在对坐的苏相身上。
但是苏相深沉不已,己身许民众,大抵又是一桩妾有情郎无意的故事。
场上掌声不断。
又有几位公子和贵女开口赋诗,反响平平。
直到提议赋诗的四公主开始赋诗,她轻声缓语道:“白雪缀青山,作付送秋语。共君两相看,雪下满白头。”
她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了安宁王。
众人听着那颇有几分情韵的诗词,便也读懂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的在于向安宁王表示心意。
位于旁坐的安宁王沉沉不语,一双眸子却是有意无意盯着对面的长公主与驸马的方向,完全未曾注意到四公主的此番举动。
佳人的儿女情长就这般没人在乎,其他人在一旁看着戏。
岑漫青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她好不容易对人一见钟情,结果那人完全不搭理自己的心思。
她这般骄矜自傲的人,她可是渊国的四公主,紧紧盯着对面的岑缨,她目光下露出阴狠,凭什么这位安宁王也对岑缨感兴趣,一直盯着她?
她已经有驸马还不够吗?招惹了曾经的顾大将军与苏相还不够吗?方才就连齐王都心疼她,如今安宁王也注目着她,这到底凭什么?
心中所想万千,她沉声开口,目光狠狠地盯着那两位,“皇姐与驸马应当思索够了,该你们了。”
正在与奚砚讨论对面安宁王的岑缨面上一愣。
她正在问奚砚,“冬郎,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安宁王,他是临国的人,你曾经也在临国。”
岑缨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安宁王的眼神,带着打量与好奇。
所以她就在那里盘问奚砚,没想到又被四公主盯上了。
她正要为奚砚赋诗,却听得身旁人先开口。
“时人言犹寒,积重久难返。慰以绒毛氅,一笑几千春。”
他坐于席上,直挺板正,目光清冷,冷肃,严正,眸子里蕴着深深的寒意。
浑身散发着冷峻而温和的书卷清贵之气,如熠熠白雪,如春日暖阳。
岑缨听得他的诗,粲然一笑。
身上披着那绒毛大氅,明明席上自一笑,恰恰汇成几千春。
诗中深意,读懂的人在席上浅笑,读不懂的则在席上嘲笑。
位于上座的太子与太子妃互相看了眼。
太子妃沐宛榕定声道:“时人言语,当然是比霜雪更寒,恶语伤人,长此以往自然是难以回返的。有驸马这般护着阿缨,这夫妻情谊足以让人感慨,羡煞旁人。”
岑缨轻声道:“皇嫂说的是。”
方才嘲笑的人也停了下来,面上呆愣着,他们只觉得此诗过于离题。
江行舟与宁清辉看了一眼,两人读的更深,明白那意思不止于此。
宁清辉侧头低声道:“这是在暗讽三年前的事情吧,那时无人相助,若公主真去和亲,那必然是在异国难以返回。而后面的这句就是暗讽今日齐王,他那般无礼举措,言语轻佻。”
江行舟点头,应和道:“我也觉得是这么个意思,这样看,驸马这也太深沉了。”
他们两个人低声的讨论,其他人听不见,在一旁的苏则昭听得清清楚楚。
他低声解释了其中一句:“积重久难返不是指公主,是指他,他为一人,远赴鸿门,积重难返。他的深意,常人难以读懂。”
江行舟与宁清辉同时看向苏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身后的李如意憋着笑,这些人也太能想了。
69書吧
或许这就跟现代的那些阅读理解题一样,作者只是无意创作,被人过意解读。
她又将目光看向了宴席上的两个人,他们目光各自盯着彼此,在场上异常惹眼。
她收回自己的话,这大概是那驸马给长公主的情诗吧,不过晦涩难懂,想来新来的这人应该快攻略成功了。
场上议论声纷纷,这首诗引发了激烈的争执,有人说偏题,有人说点题,也有人说是投机取巧,没什么诗词文赋功底。
最终安宁王也言道:“虽无雪,却句句离不开雪。严寒之雪,积重难消融。绒毛大氅以御严寒,此时以笑迎来年春日。这般心境极妙,千人千面,诗词解读也各有不同,这只是本王如此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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