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的宫道上,一桢桢场景从她眼前浮现而过。
清平十五年,那时的她也才刚及笄不久,皇室公主本就稀少,她还是皇后所生,是长公主,及笄那年就有御赐府邸,得父皇母后恩宠。
那年渊国在战事上吃紧,面对蓟国的和亲请求,文武百官力主和亲求和,用一位公主换来江山稳固,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广为推崇的事情,因为公主出生享食邑荣华,就该为万民为家国大义而作出贡献。
宫道之上,她跪了半天,终究是无用。
顾府,她找了顾青桓,在门外苦苦站着,也是无用。
各个皇兄,她也去见了,要么见了没用要么见不到。
大义面前,所有的儿女情长,小女儿心思都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岑缨站在长春宫外,等着宫里的女侍带自己去见母后。
她穿着雪青缎织锦袍,云鬓高绾,碧玉簪,金步摇,白玉珠花点缀在头上,额间还有花钿。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
细碎的阳光照在未消融的雪上,落在她周围的鹅卵石路上。
“参见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只见您一人,请跟奴婢前来。”
春花看着公主今日的妆容,眼底划过一抹惊艳,怎么公主殿下今日变得比从前好看了些。
她恭敬地看着公主,带着人往前走。
过来的宫女是岑缨不熟悉的面容,不是母后宫中的贴身女侍,她记得往常都是熟悉的女侍带自己进去的。
岑缨看了一旁有些担忧的采薇,让她莫担心。
进了内殿,岑缨看着在上方正襟端坐、妆容隆重的母后,心中的思念被她放在了心底。
她直直跪了下来,“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怎么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皇后看着底下的阿萤,赶紧让一旁的贴身宫女去扶她起来,这孩子坠入荷塘才刚醒没几时,就急着进宫。
此番苦难蹉跎都让她消瘦了好些。
皇后崔氏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心疼,却被她掩饰得极好。
“母后,儿臣是来请罪的。此番坠塘,大病一场,儿臣深感过往浪荡行径,有损皇家威严,天家名声。病重一番才恍然清醒,悟以往之罪过滔天,今后定当改过自新。”
岑缨直直跪着,言语恳切,俯身请罪。
“阿萤,你快起来,当年本宫和皇上送你和亲,就知你心中不满,这些年你娇纵些,也是应该的。”
崔皇后站起来,起身去扶了自己的女儿。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如何能不疼呢?当年的和亲一事,在渊国山河安危面前,她没有办法护着自己的女儿,狠心送她去和亲。
所以这几年,也只当她心有不满,性情生异。
她看着女儿如今的稳重,心里愈发难过,生在皇家,这是女子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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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皇后让宫女上来奉茶,扶人入座。
岑缨接过了那杯茶,端在手上,轻轻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
她又恳切开口:“近日来,母后身体如何,可还安康?”
其实她想问的是这三年来母后可还顺畅如意,她在宫中的日子一向艰难,即使她是一国皇后,天下之母,风仪万千,可是在宫中的境遇也是如履薄冰。
其他妃子的排挤与恩宠,帝王的疑心,太后的针对,以及还得掌管后宫诸事,这些并不好受。
“自是安康如意的,阿萤你呢,刚落水大病可还有其他症状,冬日池水寒凉,切莫影响到女子生育诸事。”
崔皇后看着女儿这般关切问候,心里感慨,这番落水之后,她确是成熟稳重了好多。
“没事的。”
岑缨摇头。
她听着最后的女子生育的事情,只觉得心里有些压迫感。
端了一旁的茶,抿了一口茶,顿时觉得方才清甜回甘的茶苦涩无比。
又闲谈了其他事情,茶水喝完之后,听得宫女回禀,说是有后宫女眷前来请安以及父皇召见她。
岑缨匆匆拜别母后,前往父皇的养心殿。
踏过台阶的时候,正好迎上要进来的一众后宫妃嫔,岑缨匆匆在一旁避让。
这些妃子有她熟悉的贵妃娘娘,也有不认识的新人,大多排在末尾。
这几年,后宫妃嫔局势大体还是那般,四位贵妃娘娘在皇后之下。
她正看着,最末尾有一张面容极其熟悉,那人穿着锦绣绫罗纱衣,头上插着步摇金钗,红唇琼鼻,纤纤细步。在一众妃嫔中不扎眼,正如同当年在四大侍女中她也不是最显眼的那个。
那人正长着跟甘棠一样的面容。
为何采薇没有跟自己说呢?
岑缨拉着自己旁边的宫女,轻声地打听了句,“那位娘娘是谁啊?本宫瞧着有些面生。”
宫女循着方向,望了一眼,恭敬回禀道:“那人是甘美人。”
岑缨心里如同坠了一颗大石,怎么会如此?
甘棠是陪着她长大的侍女,为何会成为父皇的女人?
“公主,该去养心殿了。”
采薇看着公主走来,在她身侧回禀了句。
岑缨没说什么,等到了人少一点的宫外,她才询问着甘棠的事情,她当年送甘棠去母后身边只是怕她跟着去蓟国受苦。
可是,她如今在父皇身边,在深宫之中,这也是受苦。
采薇附耳轻声解释道:“奴婢怕公主伤心,本想过几日再说的,公主刚醒,太多事情恐心里烦忧。三年前,公主您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才人,听她们说是皇上酒后,她爬上龙床。”
岑缨心一沉,三年前的事情,甘棠她的品性那样淡漠高洁,她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其中必然是有隐情的。
岑缨怀着这样思虑忐忑的情绪,一路到了养心殿外,在高公公的带领下进去见了父皇。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她在下方直直站着,端正身姿,用余光打量着上方已经有些白发的帝王。这么些年,父皇已经生了白发,脊背有些弯,没了三年前那样的威严态势。
“你与驸马近日可还安泰?听说驸马自入了冬,就久居在床,缠绵病榻,他身子骨不顺畅,可需要请太医入府根治一番?”
明德帝这般问着,睥睨着眸子,看着下方的公主。
“他身子骨并无大碍,劳烦父皇忧心挂念了,是他的福气。”
岑缨斟酌着回复,心下困惑,父皇为何如此关心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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