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明亮,有寒风凛冽透窗而来。
苏则昭抬头睨了一眼一旁的婢女清华,她刚才所想的下头是何意,定然不是低头的意思,与后面的那句放在一起,难道是咒骂的话语?
扣下了手中端着的茶盏。
苏则昭沉声道:“本相府中从无恶奴,还请慎言。问你口感如何,你据实答复即可,不用拿这些花言巧语贬低我的人。”
茶色偏微黄,浓厚,底下有浮渣。
他又听得旁边婢女的心声:「我可不是你的人,勿碰瓷,姐自己独美。」
端坐着的岑识颐身上冒了冷汗,难道是他曲解了苏相的意思,思索着,他又回了句:“这茶色泽好看,但是喝起来苦气十足,并不好喝。”
“四皇子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陈年旧茶吧,应当是大红袍。”
“这是去年荒山百姓种植的绿茶,一饼茶两文钱。即使茶人兴茶、皇家重茶、文人写茶、佛教崇茶、举国饮茶这般景象仍在,可那些民众的绿茶行情极差,日子清贫如洗。”
“那又如何?所以?”
“祭酒先生当年教书的时候是一视同仁的,君舟民水的道理他也讲过。”
苏则昭面色极冷,早已没了先前的那般柔和。
他盯着对面一脸茫然的人,又余光扫了一眼一旁捂嘴偷笑的婢女,指着她道:“你来说,君舟民水的道理。”
被指到的婢女正是化名为清华的李如意,她暗骂了一声,骂得很脏。
才不紧不慢回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舟民水所反映的思想是指,一个国家要实现长久稳定的统治,就不能忽视它身后的人民,要做到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服务。”
她心想着,她可是从考公大队里闯出来的,要不是过于内卷猝死,她早就升上去了。
看着相爷那般探究中带着不满的眼神。
李如意又补了句:“四皇子,我们相爷的意思是指,您要他帮助的这件事情是违背民心意愿的,他不会去做,您请回吧。”
说完了之后他还翻了个白眼。
岑识颐望着这趾高气扬的婢女,他心内郁闷不满,但是又瞧着苏相眼中的冷意。
最后只得无奈起身。
拱手道:“是本宫叨扰了。”
看着人这样离开,李如意冷哼一声,这下头男终于走远了。
苏则昭沉声道:“你倒是会解读我的意思。”
他有些困惑,眼前的这位跟先前的那位长公主在某些方面很像,都有着奇奇怪怪的话语,都看重民众的力量。
但是不同的是,她多了些直爽,少了心机算计。
“做下人的,得学会为相爷分忧,这是份内之事,承蒙相爷抬爱,给奴这样出风头的机会,奴自当感念相爷大恩大德。”
李如意开口说着。
不就是官方客套巴结的话术吗?她信手拈来。
——
午后。
顾将军府上。
顾青桓依旧是没有醒过来,还在床上贪睡着。屋内的沉香还在燃着,窗户紧闭,沈黛用了午膳之后,就来了此处。
她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床上的人。
只恨自己不能让他离奇消失,否则她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以全过往耻辱。
她冷声控诉:“你知道吗?我昨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下了阿鼻地狱,你这样的人啊,就不配活着,更不配转世投胎。你有将军的本事,可以行军打仗,当年为何不站出来。要不是缨缨小时候救了你,你以为你能在顾府被人看重,要不是你一直顶着未来驸马的名号,皇城之中谁又愿意与你交往?”
69書吧
沈黛流着眼泪,她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没读过兵书,上不了战场。
她更恨面前这个揭发她当年要代缨缨替嫁和亲的谋略的狗男人,背信弃义,一个狗杂碎。
拿过了自己衣袖里的银针。
沈黛往床上躺着面目可憎的人身上眨了下去,这针不会让人醒,却能让人在梦中感同身受,锥心刺骨之痛。
整整十八针之后,她便将银针收了起来。
回头望着出现在旁边的顾琢,她抹了眼泪,换回了镇定自若的表情。
捂着自己的肚子,她上前轻声问着:“阿琢,你可有打探清楚?”
顾琢面容冷峻,沉声道:“别累着肚里的孩子,往后这种扎针的活让我来,我虽不会但可以学。”
说出来的话是极其温和的。
沈黛讪讪地笑着,走了过去,“这种事情倒也没必要麻烦你了,残害兄长传出去对你不好。”
“这般替我着想?”
顾琢下意识拉住了面前人的手,她孕期月份大了,手上有些浮肿。但是并不影响摸起来的触感,极软。
“不过,咱俩的事情要传出去,那才是真的不好。”
沈黛松了手,兀自看着对面的人。
嫂子与小叔子混在了一起,这若是让皇城的人知道了,违背伦理纲常,光是唾沫星子就能将他们淹死。
“放心,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找个地方隐居。”
“好。”
沈黛点头,又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缨缨府上可有人什么异常,近日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顾琢微微皱眉,她老是念着那位公主。
每次答应他的亲昵都是为了她,而不是因为真正心悦他。
他收起了心里的委屈,怏怏道:“今日昭王妃去了公主府,至于商谈何事无人知晓,但是一猜便知就是昭王窝藏私兵器械的事情,为了求情而去。”
沈黛依靠在他肩膀上,放松了身姿。
她央求道:“帮我,给她送封密信,我怕她做傻事去宫中求情。”
缨缨一向是极为看重亲情的,她重情重义,所以从前与之交好的世家小姐格外多,但是最亲的闺中好友只有她一人。
“黛黛,求我要给我点甜头的。”
“我知道,这样够吗?”
沈黛蹭着人的胳膊,踮起脚尖,往上攀附上了那处柔软的唇。
缠绵,持久,松开的时候她费力喘着气。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朝着书房走去,府上有丫鬟小厮看到两人并排而走,并不稀奇。
因为府上都是顾琢的人,极会察言观色。
沈黛写了一封无名信,用的是桃花笺,笺上有深红小花。
用鸦青墨染过了一遍,格外郑重。
顾琢在一边没有看信的内容,只是看着另外一摞精心准备却陈放多年的桃花笺纸,他心里有无名醋意,却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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