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玉墨鬼面,如夜色里昂扬叫嚣的厉鬼。
明宛如混迹江湖多年,听说过眼前人的名号,这正是赫赫有名的玉面鬼子,无人知晓其真实面容,只知此人阴森恐怖,高深莫测,多智近妖,一计断头入阎罗。
她故作从容地被两个侍从带到了柳树下,想着该如何对付他,她还不想死。
“玉面先生,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尊驾到此,是在下叨扰了。”
明宛如思索着语句,拱手行礼致歉。
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
“公主府,你以后莫来了。”
沉稳有力的声音如滚珠一般滑过。
明宛如点头应声,也知晓了一件大事,玉面鬼子寄居在渊国长公主府,与人交情甚好。
——
翌日。
风雪消停了好些。
岑缨由于昨夜里做噩梦惊醒的缘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好在他基本不出来,只是待在卧房里。
她虽然好奇他一个在干些什么,但也没有其他想要窥探的心思。
她去找了管家清点府上的中馈家财等,却有侍从前来通禀说是有贵客前来拜访。
正在后门等着。
岑缨心疑,什么贵客见她还要从后门入府?这般遮遮掩掩,但她还是去见了。
一路踏着逐渐化雪的青石板路,岑缨穿过月亮拱门,走了一刻钟,才到了后门。
望着用头纱捂面,怀中还抱着小孩子的妇人,装饰极其简单,衣衫甚至有些单薄。
岑缨没认出来,幽幽问道:“你是?”
“阿缨,我是你三皇嫂啊,可否容我在这里住几日。”
贺锦云这几年与公主府来往不多,戴着头纱,皇妹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她抱着怀中的幼童,形容悲戚。
岑缨:“三皇嫂,您先进去,待会再详谈。外面天寒地冻,冷着您和孩子这不好。”
她大概能猜到三皇嫂的来意,只是有些心寒。
69書吧
朝堂权谋风光无限的王爷出了事,最后的亲眷也跟着落魄至此。
进了内室,岑缨让人烧着暖炉,燃了新进的优质的炭,又给她送了个汤婆子。
让府里的嬷嬷接过了幼童,抱下去歇着。
“皇嫂,三皇兄此番真的是他自己所为吗?”
望着三皇嫂那般哀愁的样子,岑缨直接挑起了话题,总归人也是为了这件事。
昨日她在街上看到了三皇嫂的父亲在游街示众,如今已经身死刑场。三皇嫂此时哀怨悲戚是应该的,她一个内宅里的妇人什么也做不了。
贺锦云红着眼睛,柔声道:“阿缨,你兄长也是被人陷害的,他根本没想到荒山起火,会如此大的火势,是有人放了火的。”
“可是他窝藏了私兵军备,这是事实,父皇认为他有造反之心。那些无辜的百姓因此惨死,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长久居于荒山,会死于铸造火器引发的荒山大火。”
岑缨皱眉。
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无解的,而三皇嫂此时还在这般虚言,用三个字“没想到”来粉饰太平。
“阿缨,你是不愿意为你皇兄求情吗?”
贺锦云直直问着,目光灼热。
岑缨觉得可笑,讽了句:“三年前我和亲之时,也曾去过昭王府祈求皇兄,皇兄不发一言。深夜,他跟四皇兄入了皇宫去找父皇罗列陈词和亲的一通好处,还有百官的上书谏言。”
这一切还是当时的高公公告诉她的。
她当时如何不痛心,早知道皇室亲情淡薄,可是未曾想到会这样。她自以为有着兄妹情谊在,可是却被这样背刺。
贺锦云默了声,心中一颤。
当年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以为昭王殿下是入宫求情的,他们兄妹关系一向极好。
所以岑照让她前来的时候,她以为这位皇妹会答应的。
岑缨复而叹气道:“我大病初醒,无人探望,我还以为有人特意前来关切问候我,原是我多想了。”
结果只是为了求情而已。
她摸着手中的红绳,又很灼热,滚烫的温度紧贴着她的腕骨。
她接着冷声道:
“昭王妃,你以为本宫求情便能让父皇收回成命吗?父皇就不会以为本宫与昭王私下勾结,对本宫心生嫌隙?你何以认为本宫便有能力,仅仅因为本宫当年在和亲路上失踪后安然归来,本宫便能为你们龌龊腌臜的事迹翻转定局?”
她那颗温热滚烫的心早在当年的和亲中冷透了。
所以她自称本宫,不顾忌皇室亲情。
最终,她让府上的侍卫护送三皇嫂回府。
隆冬腊月,用幼童和妇人来博取女儿家的同情,岑缨心中觉得恶寒,以为皇兄再怎么卑劣,总该对自己的枕边人留有感情。
不曾想,天家无情,皇室之子更无真情。
——
关于这桩窝藏私兵器械的案件,明德帝还在审议中。
为平民心,只是处死了兵部尚书贺大人。
而对昭王的处罚,有待商榷。
苏相府中,四皇子前去拜访,从偏门入府,不敢声张。
会客堂。
四皇子岑识颐与穿着常服的苏相相对而坐,旁边有婢女在奉茶。
岑识颐望着对面端坐的苏相,他率先挑开话题,沉沉道:“想必苏相也知本皇子今日来意,关乎昭王处罚,还请苏相相助。”
苏则昭并未急着回答。
而是托着手中的茶盏,低垂着眉眼望着手中的茶盏,敛眉道:“品品此茶,口感如何?”
他的眉眼专注而温柔,似笑非笑,语气有些淡漠。
岑识颐也知道这是他一贯的口吻,淡漠高洁。他行事也有怪异之处,往往商讨事情总要先言他物,再谈正事。
他心想这般紧急状况之下不用顾忌此番规矩,结果并不是。
他粗粗地品了一口茶,这茶色泽澄亮,入口应是清润滋味,他却感受到了口中的苦气,眉头一蹙。
应是陈年旧茶。
岑识颐挺直肩背,冷声道:“陈年旧茶用来待客,恐并非苏相之意,看来是府上恶奴背主,干出这般悖逆之事,苏相工于治国,心怀大义,在府中诸事上未曾上心。”
旁边奉茶的婢女身形一抖,瞪了四皇子一眼后就低垂着眉眼。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四皇子一上来就借着栽赃陷害她们的由头,夸赞相爷心怀家国大义,这么捧高踩低。果然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室之子,太下头了,他贱不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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