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洱又尝试了几次,在灵力的加持下,传送符发出微弱的蓝光,没坚持多久便如落叶一般飘到了地上。
“这里有禁传咒。”
关中望一句话突然将惊慌失措的关洱点醒,“禁传咒?”
“先辈防止有人进入密室行窃,下了禁止传送的咒。”
关洱将符咒收了起来,当机立下斩断了铁栏,扶着关中望就往外走去。
“吼吼~”
赤鱬兽浮在水面上发出怪异的叫声,异常的扭动着身躯,关洱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救它出去,时间紧迫,她咬咬牙,打算带着关中望先走。
可赤鱬兽却没有这个打算,它“哗”的掀起一道巨浪,直接拦断了关洱的路。
关洱也是纠结不已,赤鱬兽帮了自己不少,她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它翻脸,可要是再拖下去,相承乐过来可就遭了。
“抱歉。”
关洱还是决定带着关中望先走,耳边是赤鱬兽痛苦的嚎叫,关洱彻底狠了心,置若罔闻。
水幕退下,湿漉漉的地面反射出粼粼水光,关洱没走出几步才看见刚才的巨浪之下,静静躺着一颗洁白的半透明软珠。
赤鱬兽的声音变的凄惋哀求,这个不会是……
关洱小心的捡起软珠,被淡蓝色的液体包裹着的居然是三只小赤鱬兽,此时睡的正酣。
此时此刻,关洱终于读懂了赤鱬兽的意思,她将小赤鱬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对着赤鱬兽保证:“我定会以命相护!”
赤鱬低声哀泣,嘴唇嗫嚅,静静地沉入水底。
关洱扶着关中望继续向外跑去,没了赤鱬兽的阻拦,速度快了许多。
岂料刚出密室,便看见椅子上一身白衣,相承乐正直直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眼里的杀意如同寒月冰刃,刺的关洱浑身发凉。
萧岚月站在他身侧,勾唇冷笑,饶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关洱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是中了计,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爹爹又被早已被废了一身修为,关洱冷汗直下,必须想个办法出去。
关中望看到二人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孽徒!”
相承乐冷笑一声,抬手朝着他的膝盖从指尖发出一道气焰,只听关中望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爹!
关洱气的满眼通红,胸口急速起伏,颤抖着手擦去关中望唇边的血迹,扭头看着相承乐,眼里压抑着怒火。
手腕被关中望轻轻握住,他默默摇了摇头。
不可鲁莽。
相承乐同样也是怒火中烧,眼神狠厉,关洱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巨大的灵力吸了过去,脖子被他紧紧掐着。
“说,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咬牙切齿,满面怒容。
骄傲如他,自负如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将这些女子玩弄于掌心,相承乐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最天真的尉迟山君骗了去。
关洱心底冷笑,她现在只是一缕附身的鬼魂,对待凡胎肉体的法子自己是没有多少感觉的。
但她双手还是假装下意识的掰开相承乐的手,“承乐哥哥…你……听我解释……”
相承乐也隐约觉着此事不对,摆明了幕后有人在与他作对,正要听听她的解释,刚把她放开,萧岚月便走上来甩了两巴掌,“贱人!早知道就让你彻底烂在玉琼山!”
关洱脸颊高高肿起,捂着脸,泪眼婆娑的看向相承乐,后者依旧一脸冷漠,她哭着道:“我是被逼的承乐哥哥,有人逼我让我把他带出去……”
“何人逼的你?”
“一个黑衣人……我不认识他,他说只要把人带到玉琼山,就可以…就可以……”关洱眼神忽然躲避起来。
萧岚月皱眉,追问道:“就可以什么?”
“就可以让我一直活下去!”
面前的人好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她拉开衣袖,露出如死尸一般惨白的皮肤,再往下是被针线缝合好的伤口,由于这具身体早已没了任何愈合能力,如今看来就像是两片强行粘合起来的腐肉。
萧岚月嫌弃的别过眼,相承乐倒是一脸镇定,尉迟山君的身子他早已摸透,白日里的触感明显不对,僵硬且坑洼,现在一看倒明白了。
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具尸体罢了。
“你说,黑衣人帮你把关中望带到玉琼山?”相承乐抬起关洱的下巴,眼神里的狠厉恶毒似要宣泄而出。
“…是的…”
关洱哆哆嗦嗦的回答,浑身都是惧怕引起的颤抖,她倏的抱住相承乐的腿,“承乐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活下来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别生气……”
萧岚月在听到“活下来”这三个字时,神色明显僵硬了下。
关洱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难免有了个猜测,莫非……尉迟山君的死和萧岚月有关系?
接连不断的求饶讨好声让相承乐的怒火平息了一会儿,这才是女人应该露出的姿态,爱慕自己,对自己摇尾乞怜。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语气是说不出的狂妄,“在玉琼山何地?你带我过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
也不怪相承乐自大,靠着各门派送来的宝物和赤鱬卵,如今的修为在人间已难缝敌手,距离上一次尉迟安飞升失败,已经整整六十年不曾有人飞升,自己可谓是人间最有望飞升的一号人物。
关中望一个废人,居然还会有人来救他,还敢利用自己身边的人。
这一些都让相承乐怒不可遏,连续几日来的糟心事终于有了突破口,他调动着身体里浩如烟海的灵力,无意中释放的灵压,把在场的众人吓的面色铁青。
他起身把关洱扶起,刚才的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笑的云淡风轻,“君儿,刚才吓着你了。”
受了相承乐的指示,带着关中望往玉琼山走去。
关中望面色惨白,刚才相承乐的一击让他本就风雨飘摇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唇角的血迹干涸在脸上,关洱忍不住落泪,只能趁相承乐二人在前面走着的时候悄悄跟他说话。
“爹爹,你坚持住,一有机会我就用传送符带你走。”
关中望却也只是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脸,一如关洱幼时。
因为带上了关中望,相承乐他们的速度慢了不少。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段时间,关洱是能走多慢走多慢,只希望到时候黑衣人来能为自己拖延一段时间,自己死生不论,只要爹爹能平安。
月色皎洁,树影婆娑。
关洱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路,萧岚月一向是个没耐心的人,“到底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关洱委屈巴巴,“承乐哥哥,你要是把黑衣人打死了,那我会不会……”
“待我飞升成仙,我自可以给你造一具身体,与天同寿都不是问题。”
萧岚月一脸仰慕,“夫君可真厉害。”她又挑衅似的看向关洱,说话一如既往的刁钻,“不过与夫君共赴几次云雨,家世好又如何,说到底还是个见不得人的。”
不远处的山坡上,月色清晖下,依稀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一身黑袍,头戴黑帽,周身都透露着一股冷漠的疏离感。
“主人,来了好多人。”
关洱在看见黑衣人的第一时间就放下了关中望,赶紧跪下磕头,“大人,人我已经带来了!”
关洱也没说错,确实是把自己带来了。
黑衣人点点头,抬起右手。
看来尉迟山君所言非虚,相承乐往前走了一步,其实他早在看见黑衣人的第一眼便用灵识探查过,但这个人好似一团黑雾,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相承乐还是比较谨慎的,面前这个人要么是毫无修为,要么是修为极高!
“敢问阁下是何方修士?”话虽说的客气,可身上涌动的灵力却做不得假,相承乐的杀意若隐若现。
关洱心都吓的跳到嗓子眼儿了,明明没有动弹,却好像死里逃生一样猛的喘气,因为她在跪下的一瞬间,黑衣人就已经在摄取她的魂魄!
整个神魂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分外煎熬。
可相承乐一开口,黑衣人却忽然收了力,关洱如释重负的瘫在地上。
“你是……”黑衣人迟疑的问出口。
“在下缥缈派掌门相承乐。”相承乐已经是强忍着怒火在回答了。
“呵。“
本该震慑到对方的字号却引黑衣人发笑,声音中的轻蔑与不屑,就连萧岚月都听出了不对劲。
关洱缓过神来,察觉气氛不太对劲,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
周遭温度急转而下,枝叶交横,斑驳树影宛若鬼面,无声肃杀的气旋在黑衣人脚下打转,在场所有人皆生出一股寒意。
“主人……”白鸟头一次感受到主人这么猛烈的杀意,低声安抚,“不可以,主人。”
黑衣人的敌意更加验证了相承乐的想法,此人难道是关中望之前的麾下?可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问过关中望一句话。
“阁下此番作为意欲何为?”相承乐亦不畏惧,冷声质问。
皓月当空,巍然矗立在黑衣人背后,隐藏于黑暗中的下颚竟是比这圆月还要苍白,黑衣人微微抬起手,指着相承乐的方向,刹那间,背后窜出数十把黑色剑刃,气势浩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刺去。
夜风被劈开,簌簌作响。
相承乐也是未料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些剑刃虽是以万物灵气所化,却锋利无比,更像是长了眼,在空中以诡异的角度向他刺去。
相承乐躲闪不及,右臂被划出一道口子,瞬间鲜血横流。
“夫君!”萧岚月吓坏了,赶忙跑过去,却被相承乐无情推开。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伤我!”
相承乐被愤怒灼烧了脸,此时的脸色比夜间鬼魅好不了多少。
“檀光剑,出!”
淡蓝色的灵力自相承乐体内源源不断的溢出,双眸里也是一团蓝色火焰,檀光剑像是听懂了话,锋利的剑刃直指对面,剑身嗡嗡作响,宛若鬼泣。
大战一触即发。
萧岚月根本无法承受住二人的灵压,当下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关洱早在相承乐出手之前便回到了关中望身边,“爹爹,我们走。移形换影,瞬行千里,去!”
白光将二人包裹其中,转瞬消失,至于他们二人结果如何,就不是她所能关心的了。
“看啊看啊,那边怎么了?”起夜的弟子慌里慌张,赶紧摇醒了隔壁床的弟子。
“什么怎么了?”
“哎呀,你看玉琼山那边!”
弟子睁着朦胧的睡眼,看见玉琼山山顶一片刀光剑影,两团颜色各异的灵力正在猛烈碰撞,浩瀚雄浑的修为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周围扩散,成片的老树林被齐腰斩断,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林荫小道,以关洱目前的修为无法传送太远,只能扶着关中望疾步而行。
“爹爹,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赵大娘家!”
关中望喘着粗气,貌似体力不支,面颊通红,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关洱身上。
“赵大娘……”
“爹爹您忘啦,当初是你收留了她的两个儿子!”
关中望似乎是想起来了,“哦,你说是她啊……”
月色皎洁,冷白的光束穿过树叶间隙打在关中望脸上,关洱才注意到爹爹的脸色异常难看,面庞高高肿起,就像是注了水。
关洱头脑一片空白,不安和恐惧自心底向上攀升,刚才爹爹还好好的呢,她紧紧抓着关中望的手,手上却一片粘腻。
血!全是血!
关洱立马撕扯下几快布条,将关中望的双手包好,可没过一会,鲜血便透过纱布渗透出来。
“爹爹,您怎么了?”关洱慌了,赶紧扶着关中望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下。
关中望十分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关洱的脸,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小洱别怕……”
关洱控制不住的红了眼,哽咽着,“爹爹您是哪里受伤了吗?我去给您找药。”
关中望摇头,眼神出现一瞬间的失焦,瞳孔涣散,“不用了小洱……”
“怎么会没用呢?您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关洱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浑身还是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害怕,一种超越死亡的恐惧将她包裹起来。
“是不是相承乐他偷偷对您做了什么?”关洱满怀希冀,泪水糊了一脸,“我这就带您去找他吗,我知道他在哪儿!”
关中望握住她颤抖的手,十分僵硬的笑着,脸上竟然也开始溢出鲜血,慢慢流入鬓角的白发。
关洱哆嗦着,刚擦完的血又从毛孔里往外渗,她又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干净,鼻子、嘴巴、眼睛、耳朵,全都是血。
为什么人身上会有那么多血啊!
关洱彻底崩溃,她清晰的听见自己心底那座大山崩塌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哭声穿透黑夜,仿佛灵魂被撕裂,如此的恐怖与绝望,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不过于此。
关中望的双眼已彻底失了色彩,只剩下两个血窟窿,他努力抬头,似乎是想再看一眼关洱,摩挲着女儿的脸颊,像小时候一般安慰着。
“小洱不要哭,爹爹是要去见你娘了……”
“看来天道待我不薄,让我在临死前还能再看你一次……”
关中望笑着,说的话断断续续,压抑着疼痛,“我的小洱……长大了……”
“爹爹……”关洱泣不成声,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好好……修炼……不要想着给爹爹……报仇……”
“诶,你娘来接我了……”
万籁俱寂,关洱跪在地上好久都没有动静,面前的人早已没了生气,破败的衣衫下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闻着血腥味而来的秃鹫在不远处盘旋,眼里对食物的渴望。
“咻-”
69書吧
几道风刃入体,秃鹫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下,落地一滩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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