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分明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热度，那口脂分明就是她揉花的，可他偏偏若无其事，这副处变不惊厚脸皮的样子，倒与记忆里的故人别无二致。
拂玉抬起发红的眼，定定看向面前的人，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的脸色，仍旧相当不好。
仿佛是忘了自己发出的邀约，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可众目睽睽下，重黎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
“我准备了生辰礼，师姐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挽留的托辞，还是真的确有此事，他也不等拂玉同不同意，直接拽着她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这大胆的举动令不少人侧目，男女大防的约束下，他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腕，不过彻底清醒过来的拂玉似乎也没了要逃避的想法，既来之则安之地随他一起，去看他那所谓生辰礼究竟是什么东西。
越经历得多，就越是不想坐以待毙。
她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到了他的住处，重黎只让她在外面稍作等待，自己先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陈旧的木匣子。
拂玉打开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盖上了。
匣子里躺着一个木簪，被细细打磨抛光了，形状线条相当温润。
“不喜欢？”重黎倒是试图揣摩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这是我亲手……”
“做得一般，又无甚价值，我不喜欢。”
她犀利又直白地点评。
并非是真要糟蹋对方的心意，要是上辈子的拂玉，收到这种东西，心里不知该有多高兴。
只是如今，不用装了。
她现在受制于那所谓的游戏系统，绝对不能再妄想去突破“那一道墙”，即便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也要装聋作哑，绝对不能说出“禁词”。
可除此之外，她就是自由的。
她大可以不去想系统的事情，就把现在这个世界，当作唯一的真实。
所以想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自己的人设，不过于反常，她就不会被系统抹除。
这一点不难适应，可这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怨怒。
兴许做簪子也是他的一个游戏任务吧，她偏不要他完成。
什么穷酸玩意？她才不稀罕。
刁难背后，不若说是她适应规则的有恃无恐。
虽然面上不显，但少女的眼神，倒是有点挑衅的意味。
重黎没有说什么，面上有点失落，默默伸手接过她还回来的匣子。
半晌才道：“师姐，你很厌恶我么？”
“对。”她也没有掩饰，轻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讲下去，“你来了才几日啊，就净给我添麻烦。况且有那么纯粹的金灵根，连我父亲身为掌门，都得高看你一眼，凭什么？”
“仔细想来，我与马广才那些人也并无不同，我也嫉妒你，看不惯你，只怕有朝一日，我的光芒会被你掩盖。”
这种野心勃勃、沽名钓誉、表里不一的人设，她已经是信手拈来了。
说出的话本身也存着三分真心，连带着极强的目的性：“所以我来找你，是想着劝你离开灵端宗。你这般资质，去哪个宗门都是抢手的，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写信举荐，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总之，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我看着烦。”
说完最后一句，重黎面上那点岌岌可危的血色终于如潮水般退去，他紧紧捏住那木匣，指尖亦是用力到泛白。
他凝望着她，眉间有深而皱的一折。
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犹如忍耐，须臾之后他开口：“我不走，师姐，即便你再厌恶我，无法忍受我，我也不能走。”
“为何？灵端宗能给你的，其他宗门也能给。”
他却看着拂玉的眼睛，回答道：“……其他地方，的确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少年眉眼漆黑，肌肤又雪白，那种色调对比，使他有时候专注的目光，呈现出一种极强的侵略性。
拂玉如临大敌，甚至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她不知道他说的东西，是寒天镜玉，还是别的什么，拂玉更倾向于是前者。
双方僵持，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拂玉最终，还是想起了昨儿夜里，云雀给她的那两枚一大一小的药丸。
突破的那几天，她思绪不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重黎的存在，令她始终放不下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种忧怖情绪，会在修为进阶的品性锤炼时，被不断放大，乃至于产生作祟的心魔。
她对重黎，自始自终就没放下过怀疑与戒备。
她也始终笃定，重黎是因为不爱她，所以才眼都不眨地屠戮了所有她在意的人。
毕竟她见过他保护、在乎霄山神女的样子，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心弦牵动，拂玉对洛卿卿的一句辱骂，都能让他痛下杀手。
他若爱一个人，可真是无底线无原则，就差把一颗心完完整整捧出去了。
……
“云雀，我听说你来自苗疆，苗疆善巫蛊，不知你可能帮我一把……让我喜欢的那个人，也能喜欢我，喜欢到无以复加。”
或许是借着酒意，又或许真得是没辙了，寻求一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安慰，她才敢对云雀说出她那荒唐的想法。
云雀罕见地沉默下去，过了好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巫蛊之术，不是什么正途，师姐还是别打听了。”
“你这么说，就是真有此法？”
云雀觉得没有骗她的必要：“有自然是有，并且我这里就恰好有一份。”云雀打开自己的纳戒，摸索出一个小木盒，打开之后，一大一小两颗浑圆的“蛊”就静静躺在里面那靛蓝色染白花的帕子上。
不过仔细看，那蛊似两颗明珠似的，剔透发亮，透过最外的一层薄膜，能依稀看到两个悬在其中的虫茧。
“这还是我出门学艺前，族里的祭司娘娘给的。说日后若看上了哪个男的，就可将子蛊用在他身上，这样对方就会对我一心一意，矢志不移，可是……”云雀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我总觉得，这种由蛊引发的爱意并非真实，逆心而为的强求，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拂玉静静盯着那两个小东西，目光完完全全被吸引住了，平静道：“我想要，你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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