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忍耐，切莫被仇恨愤怒冲昏头脑，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更别再展露杀意，重黎这人多智近妖，不能再被他察觉。
拂玉反复提醒自己，为了转移注意，真就捻了一小块精致的糕点往嘴里送。
香甜滋味在唇齿间炸开，她没忍住，又拿了第二块。
“苍姐姐。”
少年就落座在她对面，见她吃得有些急，便唤了她一声，将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她就着茶水顺一顺。
可拂玉并未应他的话，更没有接过那杯盏，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后，只是对慕澄展露了一个笑颜：“谢谢阿澄，糕点很好吃。”
她仍旧会刻意回避与重黎的任何接触。
就连那一直从容不迫的少年，似乎也在她那近乎刻意的冷遇里，笑容淡上几分。
当初拼上命救他的少女，于那极度危险的境地，还横着剑将他护在身后，也对他露出那安抚的笑。
尽管那笑容太勉强太狼狈，比哭还难看，可偏偏，令人那般安心。
“没事，我们肯定可以活下去的。”
……
重黎收回了手。
他拧眉注视着少女，自己也不明白，他的烦躁和不悦究竟从何处而来。
只有白墨看出了气氛的微妙，连忙开口：“你方才说，还有事情想询问我？”
少年垂眸，恢复了一贯云淡风轻的神色。
他倒是坦率，直言自己已无父无母，想在灵端宗谋个差事，往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白墨直言不讳道：“宗门里是否愿意收容你，不是我说了才算的，若你能通过仙缘石的验证，拥有灵根，自然能拜入某个长老的门下，成为我宗弟子。”他思忖了一下日子，又补充道，“你来得巧，三日之后，正是宗门招新的日子，到时候我帮你引荐一下。”
重黎点头道谢。
正欲再开口，拂玉霍然站起。
慕澄的手腕，亦被她拉住。
“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这当然只是托辞，然而招新日子在即，她可不能真等到重黎进了宗门之后再动手。
白墨光风霁月，且对重黎颇多照顾，是绝不能拉入伙的，倒是可以跟慕澄合计合计。
也不等人回应，她便拉着慕澄，推门出去。
慕澄很心疼那些落在桌上的糕点，可看着师姐焦躁的神情，便也没多说什么……况且，少女的手还在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自成年后，她便始终注重男女大防，已经很少主动对他这般。
所以平日里，只有慕澄在费尽了心思去撩拨。
好在他皮肤算不得白皙，哪怕红透了，被少女站定后瞧出来，他也不过是用手扇了扇风，糊弄道：“我是热的……对了，师姐你是想同我说些什么吗？”
他们现在说话的地方虽不是很远，但拂玉还是张开了一个结界，又向四周张望片刻，才道：“阿澄，你觉得重黎心性如何？”
少年一噎，旋即道：“怎么了？师姐是瞧上了他那张脸？”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那人容光极盛，普天之下恐怕再无第二人，可那带了点酸气的，不着调的回答，被拂玉带着嗔怪的一踢作结，她咬牙切齿道：“我有这么肤浅？”
又压低了声音，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我是想杀了他。”
她的声音，格外镇定，冷静，仿佛这般骇人的话，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可……”慕澄当然有顾虑。
可当看向拂玉那双泛着水光的眸时，他还是将未问出的话压回舌尖。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要我怎么做？”
她杀人，他递刀，一向如此，不问缘由。
“这件事都好好筹谋，重黎他并非普通人。”拂玉对这事显然没什么把握，“你放心，若东窗事发，我会一力扛下罪责，绝对不会牵连你。”
慕澄揉了揉眉心：“说什么傻话，不过杀个凡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师姐尽管说，我去做便是了。”
“不，还得我来。”拂玉道，“可我目前伤重，需有人在一旁协助。”
“真等不得吗？”
“等不得。”她态度相当坚决，“三日后便是遴选，我绝不能让此人，活着通过仙缘石的试炼。”
……
戌时，苍坞山来到拂玉的厢房看过女儿，见她伤势恢复得尚好，只是气色仍有不佳，便多嘱咐了几句。
“我知道了，父亲。夜深露重，您也早些回去吧。”拂玉半靠在软枕上，也作出一副困倦的样子。
苍坞山已行至门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询问道：“白墨已将今日的事情同我说过了，你似乎很不喜欢那人。”
拂玉垂眸道：“谈不上喜不喜欢，毕竟我与他并不相熟。”
“哦？”苍坞山抚须道，“白墨倒是对这少年评价颇高，说他或许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便引荐给了我。”
少女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这种事情，女儿没什么意见，父亲自己定夺吧。”反正，那个人也活不到遴选的时候。
苍坞山并没有止住话由：“可你昨日醒来时，喊着要杀他……”
拂玉被那鹰隼般严厉的目光一盯，心内也有点惴惴。
她从小被苍坞山这般仁慈忠厚的人教养长大，何尝不知，将刀剑挥向手无寸铁的弱者，本身就是极卑劣的行径。
可偏偏其中的内情和缘由，她即便说出口，也根本站不住脚。
面对诘问，她也只能苦笑：“我有说过这些？想来是当时伤得太重，神志还不清醒，才嘟囔了几句胡话。”
她的搪塞，并未让苍坞山彻底放下戒心。
不过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半晌后，他终于在外面轻轻阖上了门。
到子时，窗外有一个黑影闪过，颇不熟练地顶开窗户一角。
拂玉正在系夜行衣的束带，见慕澄笨手笨脚的，生怕他弄出大动静，便轻声道：“你先别进来，稍微等我片刻。”
窗外传来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压低的蔫坏：“师姐，我们这样，像不像那话本里要私奔的公子小姐啊？”
拂玉早习惯了他的不着调，应道：“可我们不是去私奔的，是去偷偷摸摸杀人的。对了，东西你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慕澄自知无趣，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