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人看到他手上动作，然而拂玉还是退了一个身位，脑海中细细思索起之前于假山中的事情，那时重黎还自称是个小厮，怎么突然之间，又转变了一个身份？
就算他刻意隐瞒，那云雀应当也是知晓真实状况的，怎么不早点坦白实情呢？
纵然疑虑重重，也不好当着两个恶灵的面直接问出来，况且……赵清此人，虽是个读圣贤书的大族公子，可私底下却还同林姨娘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龃龉。
便连肌肤之亲，也都暗暗有过的。
正是如此，继承了原身记忆的二人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
拂玉蓦然想到，之前他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眼里全是欲言又止，应当就是打算坦白此事。
她心里五味杂陈，任凭对方送自己到赵宅里那一处偏僻内院，支开了两个女儿后，才关紧门窗，问出心中所想。
念念和岁岁虽是恶灵，但她们眼盲，哪怕这是她们设下的幻境，可对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认知有限的。
为免打草惊蛇，两个人只用笔于纸页上交流。
重黎身份的确是赵清不假，之前倒也不是刻意想隐瞒，只不过……这赵清此人太低下卑劣，曾欺辱过顶着拂玉的面容的林姨娘，林姨娘对他是又惧又怕，说是梦魇也不为过。
大抵那颗情蛊真得能乱人心智，他在猜出拂玉身份后，因不忍见她眼中的厌恶与害怕，才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知晓内情的云雀当即确实是投来讶异的目光，他只摇摇头，示意她别说漏嘴。
幸好当时都很匆忙，拂玉没多做计较便离开了。
不过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拂玉在得知他真实身份之后，再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果然全是冷冰冰的打量。
她在纸上飞速写道:“你可知现如今我们身处何地？莫要再因为一己之私，对我有所欺瞒。”
看来，她并不是因为别的理由生气，也并不会因为眼下的身份处境，而对他有所不同。
重黎悬着的心好似终于得到了安抚，如那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点了点头。
拂玉起身道:“夜深了，清哥儿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便不送了。”
她的声音与态度，恢复成了林姨娘一贯以来的温顺，立在一旁，低眉顺眼。
为人妾室，尤其是那不受宠的，身份比奴才也高贵不了多少，两个人牢记着自己的角色，重黎亦昂首阔步，一副倨傲模样，可推门时才发觉那两个孩子一直立在门口，并未离开。
年年的额头被门的边角撞上，不大的一个创面，却渗出浓稠漆黑的血迹，流过了眉毛与眼睛，在苍白的面颊上拖出蜿蜒的轨迹。
饶是如此她也没发出一声该有的痛呼，只是呆呆站立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栗，用那双大而无神的眼，死死盯着他。
拂玉敏锐地嗅到女孩身上散发的一丝充斥着死亡与阴冷的气息，她几乎是飞扑上前，将细瘦的女孩儿搂在怀里，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拭年年额头上的血迹。
也是因为隔得近，她能听到年年喉咙里的异响，犹如小兽呜咽:“大哥哥……他欺负姨娘……”
拂玉一怔，正擦拭的手亦微微一顿。
虽然那并非自己亲历，可那痛苦的，破碎的记忆纷至沓来，一时间她亦悚然，犹如被一双手扼住了颈脖，连呼吸都难以畅快。
也是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夜，这赵宅未来的主子摸进了林姨娘的小院，动静虽然不大，但也叫这院内的丫鬟婆子都醒转了，只是她们一双双眼睛看着赵家嫡子堂而皇之地推开厢房大门，却在强权压迫下，无一人敢阻拦。
念念和岁岁一向是和林姨娘睡的，正酣眠时，被赵清的小厮给捂着嘴拖去了侧屋。而这边，一向在外人眼中斯文俊秀的赵清却将林姨娘桎梏在纱帐和自己的怀抱间，张口便满是熏人的酒气，微笑道:“想要保住你两个女儿的性命，今夜，就乖乖伺候好我。”
林姨娘那般温软性子，也被激起了怨气，她泪水涟涟:“清哥儿，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
“别同我提那个人！他都多少年没碰过你了，难不成你看不上我，是因为心里记挂着那个老头子？”
或许是因为醉酒，他曲解了林姨娘话里的意思。
欺身而上时，他亦忽略了女人满脸的惧意，只一味发泄。
木已成舟，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咬牙承受。
她身如飘萍，无所依靠，这是唯一可以保全自己与女儿性命的做法。
那一夜，不光是身体上伤痕累累，仿佛就连灵魂也受到玷污，刻印一般再也无法抹去。她身心俱疲，唯一可支撑她的东西，便是两个女儿的性命。
侧屋的门紧闭，她并不知道她们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如何，她只知晓女儿们听觉很好，因此死死咬住嘴唇，最痛的时候也没发出半分动静。
她这样的取悦不了男人。
对方甚至钳着她的下颚，逼迫她将面容转向自己，口中仍旧是鄙薄与羞辱:“都是做小妾的人了，装什么贞洁烈妇。”
黎明时，赵清才披衣离开。
而林姨娘甚至顾不得清洗身体，匆匆爬下床榻，径直去往侧屋。
她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状若疯魔，就连唇角也还有未涸的血迹。
赵清在她身上施虐了半宿，她伤得很重，大大小小青紫色癍痕遍布全身。
念念和岁岁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虽无明显的外伤，可她们刚开始因为哭闹，被赵清的人打了耳光勒了脖子，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肿。
她们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赤着足，也不知是如何熬过的这漫长的寒夜，林姨娘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就蜷缩在那屋子满是灰尘的角落，瞎去的双眼空洞无神。
可这一刻，林姨娘竟然庆幸她们眼盲看不见，她拉了拉衣衫，尽量平稳了情绪去到她们跟前，可人未至，哽咽声就从喉咙里难以抑制地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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