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盈随后又问了一些有关‘潘记成衣店’鸦卫活动的近况,老板娘一一回答。几个女店员叽叽喳喳地把真得秀从试衣服的房间拉出来,两人便收住话头,不再谈论下去了。
店员们给真得秀选的是一件绯红色的衣服,跟真得秀此时的脸颊是一样的颜色。几个店员簇拥着真得秀来到逢盈和老板娘面前,好像要让两人品评一番穿上新衣的真得秀。
“去去去,都去干活去,这位相公由我亲自招待,不要来添乱。”老板娘挥手把真得秀身旁的几个店员赶走,一直被这些女店员死死压制住气势的真得秀顿时感到轻松不少。
“逢相公,小娘子身上穿得这件衣服可是合你的心意?”老板娘重新挂起营业的微笑,她在这一刻的身份从鸦卫变为成衣店老板娘。
“我看不出姑娘家的衣服好坏,老板娘,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逢盈随口答道,将这个皮球踢回給了老板娘。
店员们不仅仅给真得秀换了一身衣服,还替她梳了发髻,插上了簪子和头花,脸上点了胭脂,嘴唇抹了口红。原来真得秀脚上穿得运动鞋也被换成了轻便的绣着兰花的布鞋。可以说这个小姑娘全身上下都被几个店员们收拾了一遍,整个人相较之前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让商人自己去评价自己售卖的商品,自然是只能听见好话,老板娘在真得秀身边转了一圈,做出打量的样子,接着便开口夸了起来:“啧啧啧!逢相公,您看这身衣服的料子,可是上好的火浣真丝布,又轻薄又透气,最妙的是,衣服弄脏了,只消在火上一燎,便又是干干净净了。
我们店里的绣工更是没得挑,您看这针脚,这走线,这衣服上的纹样,哪样不是南皋城顶流的手艺?衣服裁剪更是得体,小娘子穿着不松也不紧,更显窈窕身姿。”
老板娘夸了一顿自己店里的衣服,后面也没忘记夸穿着衣服的真得秀:“逢相公,您带来的小娘子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就是衣服素了些,如今换上这一身,那更是娇艳可人,赛过御苑的鲜花,比起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逊色。”
本来老板娘还有一套夸赞真得秀的说辞,逢盈怕她说个不停,及时出声打断:“嗯,老板娘说衣服好,这身那便买下了。”
“逢相公,要不要多买几套,店里还有不同颜色儿的衣服,同样很配小娘子。再说几套衣服也好替换,您觉得呢?”
逢盈本来就打算给真得秀多买几套,于是答应了:“老板娘说得对,要多买几套才行。不过要买一件庄重一些的礼服。”
“有,有,有。”老板娘脸上笑容更多了,“我们店里有好几款新做的礼服,都是一流的手艺。逢相公,你觉得买四套衣服、一套礼服如何?”
“春秋衣服四套、夏衣四套,礼服一套。”逢盈提出了明确的需求,“冬衣等到了时候再买。”
“好,好,好。”老板娘的脸上不止是嘴角,连眼睛里都显露出笑意,“先前逢相公领着小娘子进来时,我见小娘子身上的鞋袜颇为朴素,不如鞋袜也一起在店里置办齐备,我这儿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也可送些给小娘子。”
老板娘很热情地推销起其他商品,真得秀觉得这种套路极其熟悉。在你买了一件东西后,那些商人们总是会试图让你购买另外一件东西。
比如你买一条鱼,商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询问你要不要买葱、姜、蒜、辣椒。当然更有不少商人在见到你买一根鱼竿之后,便说服你需要买一条游艇。
现在逢盈决定买几套衣服,老板娘提出一并购买鞋袜这事倒不算太离谱。逢盈没有多想,回答道:“与衣服的配套的鞋袜和其他衣服,也一并买了。但是要四双靴子,春秋的两双,夏季的两双。”
“逢相公大气!”老板娘眉开眼笑,吩咐一名女店员说道:“香绫,去按逢相公刚才说的,挑春秋衣服四套,夏季衣服四套,另外鞋袜之类也要一并配齐,再取些胭脂、香粉、步摇、花黄包好。”
名叫香菱的店员,稍较刚才那几个围着真得秀的店员要年轻一些。她点点头,问道:“贞姐姐,要不要让这位小娘子跟我一并去挑选一番?”
“不必了。”开口说话的是逢盈,他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陪着真得秀在选衣服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逢盈说道:“你照着真得秀的身形挑几件颜色不同的衣服,至于鞋袜之类,你自行选择就好。”
“逢相公,您买的东西不少,是现在拿走还是改天再来取,不过你要是嫌麻烦,我们也能把东西送到您府上。”
“傍晚的时候送过来吧。”逢盈可不想带着一大包衣服在南皋城闲逛,更不想浪费时间再来一趟店里取货。
69書吧
结账的时候逢盈掏出一张票据,老板娘为难得说道:“逢相公,这找不开。”
“不用找了,先存在老板娘店里,以后买衣服的钱从里扣。”逢盈的提议让老板娘喜出望外,连声说好,然后小心地把票据收进了柜子里。
在老板娘热情的送别声中逢盈和真得秀离开了‘潘记成衣店’,全程没有插得上话的真得秀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逢盈,这家店我可不想去第二次了。”
“你一年也买不了几次衣服,不要再计较这些了。”逢盈说道:“何况‘潘记成衣店’的衣服和手艺在南皋城有口皆碑,的确是一流。要找比它更好的店,可能就要去巍京了。”
“可这次我换衣服的时候都被那几个阿姨看光了——呃,我总觉得那几个阿姨和老板娘看我的时候不怀好意。”真得秀说到自己被看光的时候,又意识到自己在跟一名青年男子的谈话里提到这个略有不妥,于是在后半句改变了话题。
显然老板娘和女店员对真得秀的审视和观察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而在真得秀换衣服的过程中,估计检查她身体时女店员们没少在这个小姑娘身体各处上下其手。
“老板娘叫‘潘名贞’,出身骊人族。她们族里男少女多,为了壮大族群,所以男女之防并不严,姑娘间的亲密举动也很常见。店里那几个围着你的店员也是出自骊人族,想必是她们的族群本性使然,不是有意让你困窘。”
逢盈的解释让真得秀稍微放下了对‘潘记成衣店’一干人等的成见,但是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让这群什么骊人族的女人碰自己的身体了。
真得秀想起逢盈在成衣店里给她的花费,看老板娘收起票据的小心和送别时灿烂的笑容,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内心有些过意不去,“逢盈,你这次花了那么多钱给我买衣服,以后我该怎么还啊?”
跟一边说‘这次真的太破费了,不要买那么贵的东西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收下男人送的礼物的那种矫揉造作的姑娘不同。真得秀直接提出了还钱的事,虽然她现在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但是还钱的志气还是有的。
“以后有得是你还钱的机会。”逢盈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看了看天色对真得秀说道:“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记得我跟你说过南皋城有不少精致的点心,就带你去‘家人茶楼’去尝尝那些点心吧。”
真得秀隐约记得逢盈在混沌荒原提到过南皋城的点心,不过是在什么时候倒是忘记了。逢盈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记得很牢,不知道是在意自己还是纯粹记忆力好。
若逢盈只是记忆力好那倒没什么。可如果是‘在意自己’——想到这里真得秀瞥了一眼,可惜她站的位置只能看到逢盈的侧脸。
给女孩子买衣服,带女孩子去吃饭,这在真得秀原来的世界是惯有的事。而接下来她肯定会跟着逢盈回家——给姑娘家花了那么多钱,逢盈该不会什么都不图吧。
难不成,该不会,大概,应该,果然——逢盈一定是在觊觎自己的身子!得出结论的真得秀心中一阵慌乱,双手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袖子。
自己年轻漂亮,虽说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但是引来青年男子的追慕也不奇怪。可自己才和逢盈认识不到一个月,还没更多地了解彼此,这是不是进展太快了。若是晚上回到家里,这可怎么办?
自己才二十二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在学校念书,没有经过社会的风风雨雨,自己如何能反抗身强体壮、正值青年的男子呢?
逢盈在街边和卖大饼的摊贩交谈,全然没有注意身边的真得秀。更不会知道此时这个小姑娘就因为要带她去吃点心而冒出许多荒诞不经的念头。
当真得秀还在胡思乱想,逢盈把买来的大饼递给她,“真得秀,早上没吃多少,应该饿了吧,先吃张大饼垫垫肚子。”
“哦。”真得秀讪讪地应了一声,接过了那张面盆般的大饼。刚才她还在想那些‘男女大防’的事,结果逢盈却问她饿不饿,这让真得秀颇感失落。
在买饼的时候,逢盈跟摊贩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些天的确发生了案子。只是摊贩知道的信息不多,没办法提供更多的线索。逢盈要知道更多内情,只能去见负责案子的陆鼎才行。
南皋城出现的状况让逢盈陷入了沉思,在成衣店时老板娘潘名贞就提到过不止是南皋城,甚至卫北境内都有状况。不然成衣店老板周处诚也不至于奔波了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逢盈又想起自己一路上的遭遇,从混沌荒原上的匈人到蝰门关外瓮城的欲孽杀手,之后是‘富贵场’苏醒的玉血僵尸、田家村的诡异术士,让他对目前的局面更加感到不安。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不仅仅是长垣边境,看来在南皋、卫北各省都出了不少事。
各怀心事的两人啃着大饼,突然遇到一个人出声叫住了逢盈,“逢盈,你带着那么漂亮的小娘子是要上哪去?”
真得秀回头看到了一个人身虎头,不对,应该就是个老虎。这位大爷手里拿着一支烟杆,嘴里呼出一圈烟气。小姑娘打量着眼前这个站着的穿着寻常人一样衣服,还能和人一样抽烟的老虎。她上上下下来回看了三遍,从虎爪、虎尾、虎须,还有最明显的额头上酷似‘王’字的斑纹,确认这大爷打扮的酷似人类的生物真是一只老虎。
“王大爷,您老身子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硬朗。我正要去‘家人茶楼’吃些点心,您老要不要一起?”逢盈和这位‘王大爷’该是熟人,他也很热情地回应了王大爷的询问。
看着这个‘王大爷’,真得秀脑子里冒出‘衣冠禽兽’这个形容词,虽说这个词本来是形容穿着绣有禽鸟、走兽的文武官员,并无后世的贬义。但是真得秀觉得用‘衣冠禽兽’形容王大爷倒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个老虎穿着人类的衣服,除了外貌,在许多方面都和人类无比相似。
“我在梨花戏院听了一上午的曲儿,现在正好饿了,也沾沾你的光,一同去‘家人茶楼’吃几块点心。”王大爷说着又用烟杆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说道:“不过逢盈你身边的这位小娘子是谁?可没听说你有什么远房的表妹啊!看她的样子,莫不是头一回见到我们虎人吗?”
逢盈弹了下真得秀的额头,让真得秀不再打量虎人,出声教训道:“真得秀,不许无礼。这位是虎人族的前辈,姓王,讳洪制,快来见过前辈。”
就像父母介绍那些并不熟稔的亲戚一样,逢盈向真得秀介绍了眼前虎人的身份,真得秀顺从地叫了一声:“王大爷好!”
“这小娘子真是有趣,逢盈,你是从哪把她带回来?难道是你娘给你找的傻媳妇?”
逢盈向虎人解释道:“王大爷,您老别说笑了。真得秀只是我招来干杂活的伙计而已。”
从逢盈和虎人,这一老一小的对话里,真得秀隐约觉得他们是在说自己傻,可惜她又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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