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几天的行程, 逢盈和真得秀终于赶到了南皋城,两人在临近傍晚时赶在城门关闭随着最后一批人进入了南皋城。由于天色已晚,真得秀没办法看清南皋城的建筑,只能看到繁如星光的灯火和热闹的夜市。
逢盈赶着货车带真得秀穿过几个街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显然这里就是逢盈的住处。推开门进去,院子倒是干净,应该是有人在逢盈离开的这段时间收拾过院子。
而前些日子逢盈说自己有两个儿子,真得秀是一个也没见到。可见那时逢盈的确是在瞎说,不过逢盈的院子又是谁收拾的呢?真得秀心想该不是那个和离的妻子吧?当这个猜想从真得秀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下一刻就被真得秀否定了。
要是逢盈与他胡扯出来的妻子在和离之后还藕断丝连,那么就不该把自己这个黄花大闺女领进门。
而接下来,真得秀通过一系列观察更加肯定屋子里没有女人生活过,只有逢盈一个人在这里住。厨房的碗筷、床上的被子,都是一人份的在使用的。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近乎一眼就能看遍。桌椅在这个家里显得非常稀有,甚至房间里连一面镜子都找不到。
一切都很简洁,简洁到有些过于干净,甚至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家——而从逢盈的角度来说,这的确不是他的家,只是他住宿的地方罢了。
逢盈让真得秀自己去收拾客房,虽然这个院子只有逢盈一个人住,但是面积不小,房间也不少,西侧客房有两三间。或许是那个打扫院子的人已经收拾过了,客房也没什么要真得秀重新清理的地方,她一股脑地把自己带着的弓箭和布袋放在一旁,整个人伸展开来像是大字一般躺在床上。
逢盈卸下买的米、油、酱肉等一些生活物资后,把栗色的大马牵进马厩,添了水和草料,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饭。看到真得秀许久没有出来,逢盈敲了敲门,让真得秀先洗澡。
由于逢盈家里没有女子的衣服,他只好找了一套自己的旧衣服给真得秀。而洗澡的地方也颇为奇特,居然是一个独立的小房子,里面有一个大木桶。只要拧开陶管的开关,就会有水流出来。房子外面有烧柴的地方,可以加热木桶,这样就能洗热水澡了。
真得秀对于这个原始的浴室颇感好奇,毕竟在她的世界的古代,想洗一个热水澡其实并不容易,光烧水就是个麻烦事,而这个浴室的洗澡水直接在浴桶里加热,不得不说别出心裁。
没想到来了这个世界居然还能洗个热水澡,对真得秀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这些天来,不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让真得秀颇有怨念。虽说逢盈会给她施放清洁身体的法术,不过真得秀还是希望能洗个澡。
躺在浴桶里,真得秀感觉这是她来到现在所处的世界最放松的时刻。逢盈则在外面烧火,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墙壁。
“逢盈,我们已经回到南皋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啊?”真得秀向着墙上一个气窗说道,她的话应该能通过气窗传到外面。
逢盈往火道里加了一根木头,说道:“明天先去给你置办几身行头,然后在南皋城逛一逛,顺便去见几个认识的人。”
“去买衣服吗?太好了。我身上就一套运动服,是该买几套替换的衣服。”
还有一个难处真得秀没说,因为没有替换的衣服,这些天她都是洗完衣服后,不辞辛苦地把衣服挂在火堆旁,让火堆烘上一夜,第二天衣服就干了。没有其他衣服替换的真得秀夜里睡觉时就只能穿着一件长袍,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睡相素来不好的真得秀在早上发现被子被蹬在一边,自己身上的长袍松松垮垮、半遮半露,在外人眼中活脱脱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幸好当时真得秀睡在田家村的屋子里,叫她起床的是村长的孙女小翠,那副不成体统的模样才没被别人瞧见。她还记得小翠用一副天真无邪、丝毫没有经过世俗沾染的眼神望着她,好奇地问道:“大姊姊,你胸口怎么肿了两个包啊?”
要是逢盈当时看到真得秀的样子,保守的老顽固大概会毫无慈悲地说道:“这个人不能要了,找个坑埋了吧。”
能有替换的衣服,可算是解决了真得秀的一大难题。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还只有身上的一件运动服,真得秀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最后被逢盈挖个坑,埋了她这个‘妖冶轻薄、有违礼制’的黄花大闺女。
吃过晚饭,真得秀把那个小布袋交给逢盈,“现在都到了南皋,交给我保管的东西该还给你了。”
逢盈接过小布袋,有些诧异地看向真得秀:“这一路上,你没有拆开看过里面的内容?”
“我看它干嘛?”真得秀摇着头回答:“逢盈你都说过,我现在知道的就太多了,再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不是自己嫌命长吗?”
“嗯。”逢盈不知是在赞许真得秀一路上对小布袋的妥善保管还是赞同真得秀不拆开小布袋看里面内容的理智,“这东西,我收下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好好逛逛南皋城。”
在客房里睡的这一晚,真得秀少有地安心。不过天刚亮,还沉浸在梦乡的她就听到了逢盈的敲门声,“真得秀,起来洗漱,我们要出门办事了。”
真得秀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回答道:“就起来,你等我一会儿。”
当真得秀看着床下的被子时,突然一惊,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然后她迅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赶忙把两边的衣襟裹紧。还好逢盈是在门外,要是被看到她刚才的模样,逢盈就该和真得秀商量她是喜欢横着埋还是喜欢竖着埋了。
门口逢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真得秀,你还是穿着原来的那身衣服吧。男装穿在你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听从逢盈的提议,真得秀穿着运动服出了门,尽管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但是南皋城的百姓似乎见多识广,遇怪不怪了,没有对真得秀表露过多的惊讶和兴趣。
逢盈给真得秀买了一种类似肉夹馍的东西当早饭,只不过面饼里面的不是肉而是某种烹饪手法处理过的红色的粉条状的东西。老板还赠送了一杯像是豆浆又像核桃露的白色饮品,闻起来有种醇厚的香气,喝着味道还不错。两种东西的名字都挺奇怪的,真得秀也听不出大概。何况对她而言,食物的名字有没有都不要紧,只要好吃就够了。
逢盈赶着货车来到一处写着‘隆利货行’牌子的仓库前,他对真得秀说自己要去办点事,让她在茶棚里先待着等他回来。真得秀在茶棚里嗑了小半个时辰的瓜子,来往的行人一如既往地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好奇,只有茶棚老板养的猫走上前来和真得秀玩了一会儿。
在真得秀把猫哄睡显得百无聊赖之后,逢盈终于从‘隆利货行’出来。他给茶棚老板放下一枚银元结账,继续带着真得秀走在南皋城的街道上。
“逢盈,你的货车呢?”真得秀收起茶棚老板送的一包瓜子,拧开一个丝瓜般大小的东西,喝了一口茶水。
这种东西叫‘盛壶’,是一种快生快长的植物的果实,大小不一,外形就像一个长圆筒。商贩们用它来装贩卖的各种液体商品,比如真得秀喝的早餐老板赠送的那种饮品和现在茶摊老板那里的冰茶水都是用‘盛壶’装的——这个东西的作用大体相当于真得秀原来的世界里的塑料瓶,不同的是这东西是植物,不是人工合成的工艺品。
“货车本就是‘隆利货行’所有,我只是租用而已。现在我把货车还回去了,等到要出门当行商的时候再去租一辆就行。”逢盈解释了其中原委,也从侧面说明了自己在‘隆利货行’待了那么久的原因。
“接下来我们去哪?”真得秀看着上午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致勃勃地问逢盈下一个目的地。
“潘记成衣店,去给你买几套衣服。”逢盈想起了一些要注意的事,便出声叮嘱道:“真得秀,记住。到了店里不要跟人乱说话,更不要乱接老板娘的话茬。”
真得秀对逢盈的提醒显得有些疑惑,她问道:“这是为什么?”
“到时你就明白了。”逢盈没有解释其中的奥妙,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到了潘记成衣店,真得秀很快就明白逢盈为什么要提醒不要乱跟人说话了。几个三十多岁穿着艳丽衣裳的成衣店女店员围住了真得秀,几张嘴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从介绍衣服聊到真得秀有没有成婚,饶是真得秀觉得自己足够开明,对某些话题不会像逢盈那个老顽固一样保守。但几个人的话还是弄得真得秀两颊绯红。
真得秀用求救一般的目光看向逢盈,而逢盈却一副‘我早告诉过你不要跟人说话,你现在自作自受’的样子别过头,毫无把她从窘境中解救出来的意思。在看完几件衣服之后,真得秀就被几个店员推搡着进了试衣服的房间,里面不时传出真得秀的尖叫和店员们的笑声。
“逢统领,这个姑娘是什么人?”刚刚招呼完其他客人的老板娘走到逢盈面前,悄声问道。
老板娘与店里的店员们不同,身上的衣服并不艳丽,反而有些平淡。她穿着一套淡蓝色的衣服,年纪在三十上下,脸上轻施粉黛,近乎看不到化妆的痕迹。此时她的眼睛里没有招待其他客人时营业的和善与活泼,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谨慎。
能用‘逢统领’称呼逢盈,自然说明老板娘也是一名鸦卫。
“我在截击出关的叛徒时遇到她,来历颇为古怪。”逢盈低声回答道:“不过从混沌荒原到南皋城的一路上我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知天朝境内有她这等身体羸弱,衣着奇怪的族裔吗?”
老板娘摇摇头,做出了否定的表示,她接着说道:“天朝非人的种族常见,她这般身体羸弱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她是能变化形体,那只能和混沌邪祟有关。现在店里的同僚正在借着给她换衣服检查她的身体,真有异样,传来的就不会只有叫声了。想来她只是一个比寻常人的身体要弱许多的普通人类。只是我也不知哪个地方的人身体居然弱到这种程度。
至于衣服,逢统领,我自认是布料和衣服的行家,十几年里我经手的布料有上千种,衣服至少数万件,可是那个姑娘身上穿的衣服样式和纺织的布料,我却从来没见过。”
“我也奇怪,如果真得秀的确是天朝的普通百姓,又怎么会出现在混沌荒原那种险恶之地。而她所说的来历更不似作假,这可真让人琢磨不透。”
逢盈在‘隆利货行’的时候就委托了其中任职的鸦卫调查真得秀说的家庭地址,结果比对卫北列省境内的地名,没有一个符合。不甘心的逢盈让鸦卫调出全国的档案重新查找,忙了一阵还是找不到真得秀所说的地方。而各地的种族和服饰同样被逢盈筛查了一遍,同样没有找到穿着跟真得秀一样衣服的种族。
“那么逢统领,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姑娘?”
“我原本想把她安置到你的店里帮忙,但是看样子店里人手充足,不必再行添加。”逢盈对真得秀的安置问题有些为难,他停了一会儿说道:“但想到她的来历还没搞清楚,就此让她生活在普通百姓之间也有不妥。还是暂时跟在我身边,监管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我故意让她知道许多事,如果是心怀不轨,早该露出狐狸尾巴了。”
69書吧
老板娘对逢盈的安排没有表达异议,不过听到逢盈说店里人手充足,她苦笑着解释道:“逢统领你说我店里人手充足,这话放以前不假。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可忙不过来了。”
“嗯?”逢盈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这是怎么回事?城里发生了什么棘手的案子吗?”
老板娘低声回答道:“不止是城里,最近整个卫北都不太平。相公已经带人出去快半个月了,连跑了几个地方办事。”
“我还以为处诚去进货了,原来是因为有麻烦要解决。”逢盈接着问道:“那么南皋城里呢?应该也不安宁吧。”
“的确如此,只是那案子不归‘潘记成衣店’负责,其中详情我不甚清楚。逢统领你不妨去问问陆统领,听别的同僚说,他正为那件案子伤脑筋。”
“我的确该去和丹铭见一面。”逢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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