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的渭水桥边，锣鼓喧天，旌旗招展。百姓们扶老携幼，挤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出征将士的归来。
尘土飞扬中，一支疲惫却依旧挺拔的军队缓缓驶来，领头的正是度辽将军范明友。
他身披铠甲，脸上带着征战的风霜，却难掩胜利的喜悦。
乌桓叛乱已平，边疆重归安稳。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孩童们追逐着军队奔跑，商贩们捧着水和食物递向士兵。
在这一片热闹中，霍府的管家不三正踮着脚尖张望，看到张千秋和霍禹并肩走在队伍中，连忙挤开人群迎了上去：“二位公子，大将军在府中等候多时了，请随老奴回府。”
张千秋和霍禹刚经历过战场厮杀，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尘土，却难掩兴奋。
霍禹拍了拍身上的铠甲，笑道：“总算回来了！这趟仗打得真过瘾，可惜没捞着什么硬仗打，乌桓叛军不堪一击！”
张千秋则沉稳许多，只是微微点头：“能平定叛乱，守护边疆就好，硬仗不硬仗的不重要。”
两人跟着不三回到大将军府，径直走向霍光的书房。
书房内，霍光正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摆放着一张西域舆图，手指在渔阳、辽西等地标上轻轻摩挲。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说道：“回来了？”
“父亲！”
“霍大将军！”
两人齐声喊道，躬身行礼。
霍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并说道：“路上辛苦了。”
“快说说，这次平定乌桓，范明友将军是如何排兵布阵的？作战经过详细跟本侯说说。”
他最关心的不是胜利的结果，而是过程中的战术部署。
这既是考察两个年轻人的观察力，也是为了总结经验，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突厥威胁。
张千秋率先开口，他坐直身体，眼神发亮，仿佛又回到了战场。
“回大将军，范将军此次出征，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大军行至渔阳城外三十里时，故意放出消息说要攻打辽西，引乌桓叛军主力西移。暗中却派三万骑兵夜袭渔阳，趁着叛军防备空虚，一举攻破城门！”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舆图旁，拿起一根竹签比画着，说道：“乌桓王见状，急忙率军回援，却在半路中了范将军设下的埋伏。范将军命弓箭手在两侧山谷设伏，待叛军进入包围圈后，万箭齐发，叛军顿时大乱。我军趁机冲锋，斩杀乌桓王，俘虏三万余人。至于那些匈奴残党，见乌桓大败，早就吓得连夜逃遁了！”
张千秋的讲述条理清晰，细节丰富，连范明友下达命令的时间、埋伏的具体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霍光听得频频点头，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不错，你观察得很仔细。范明友这招声东击西用得妙，既避开了叛军的正面锋芒，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你说说，这次作战中，我军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张千秋沉吟片刻，说道：“回大将军，我觉得在追击匈奴残党时有些急躁。”
“范将军命轻骑兵追击，虽然速度快，却缺乏步兵掩护，若匈奴残党设伏，很容易吃亏。另外，粮草运输稍显滞后，若战事拖延，可能会影响军心。”
“说得好！”
霍光拍了拍手，鼓掌道：“懂得在胜利中找不足，这才是真正的将才！你父亲张安世虽然有才华，但只擅长内政，却没想到你在军事上也有如此天赋。”
一旁的霍禹听着张千秋滔滔不绝地讲述，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轮到他开口时，却挠了挠头，眼神躲闪道：“额……父亲，作战经过军中都有记载，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范将军指挥得好，我们跟着冲锋陷阵，很快就打赢了。”
“记不清了？”
霍光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失望，说道：“你跟千秋一起随军出征，他能把每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你却连基本的排兵布阵都说不出来？你在战场上都干什么了？”
霍禹有些心虚，却还是嘴硬。
“我……我在战场上杀敌啊！我斩杀了好几个叛军呢！那些排兵布阵的事，有范将军和参谋管着，我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你！”
霍光气得手指微微发抖，他指着霍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虎父犬子！本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看看千秋，同样是随军出征，人家不仅记清了作战经过，还能提出改进意见。你呢？除了吹牛，嘴上说杀了几个敌将，实际上什么都不会！”
说完，叹了口气。
目光又重新落在张千秋身上，摇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本侯看，我们霍家是后继无人了，张家要崛起了。千秋这孩子，将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比你强一百倍！”
“父亲！”
霍禹急了，站起身反驳道：“不就是描述一下战争情况吗？怎么就比不过张千秋了？又不是我们来指挥这场仗的！要是真由我来率兵打仗，说不得连范明友将军都不是我的对手呢！我只是没用心记那些细节而已，又不是不会打仗！”
“你就吹牛行！”
霍光厉声呵斥：“样样不通，心比天高！让你练功你懈怠，让你读兵书你犯困，现在让你说说作战经过你都记不清，还敢说自己比范明友厉害？范将军从少年时就跟着本侯征战，经历过大小战役数十场，你凭什么跟他比？”
霍禹被骂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不服气，嘟囔道：“我只是没机会而已……要是给我机会，我肯定能打好仗！”
“机会？”霍光冷笑一声，大声呵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当年你伯父霍去病十七岁就能率八百骑兵深入匈奴腹地，靠的不是运气，是平日里的刻苦训练和对兵法的钻研！你以为光靠嘴说就能打胜仗？真到了战场上，一个疏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本侯让你们随军出征，不是让你们去凑热闹、杀敌邀功的，是让你们去学习范将军的指挥艺术，积累实战经验。你倒好，只顾着冲锋陷阵，连最基本的战术都没记住，将来怎么能担起霍家的重任？怎么能守护大汉的边疆？”
霍禹低下头，不再说话，却还是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父亲说得对，可就是拉不下脸承认自己不如张千秋。
张千秋见状，连忙打圆场：“大将军，霍禹兄在战场上也很英勇，斩杀了不少叛军，为平定叛乱立下了功劳。只是他可能更擅长冲锋陷阵，对战术细节不太上心而已。”
霍光摆了摆手。
“英勇是好事，但作为将领，光英勇不够。必须要有谋略，有全局观，才能带领士兵打胜仗。千秋，你回去后要好好总结这次作战经验，多看看兵法，将来定有大用。”
“谢大将军教诲，定不负所望！”张千秋躬身道。
霍光又看向霍禹，语气严肃：“你也一样！回去后把这次作战经过给我写下来，写不出来就去军中找参谋问，什么时候写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还有，每日的练功和兵书学习，一点都不能懈怠，本侯会让人盯着你！”
“知道了……”
霍禹小声应道，脸上满是不情愿。
张千秋身为丞相张安世长子，家教管的很好，虽然被霍光夸奖，但依旧保持谦逊，开口说道：“其实，大将军，您对我有些过誉了。其实这场战争，我与霍禹兄只是尽了分内之事，真正表现出色的，另有其人。”
霍光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说道：：“哦？是谁有如此能耐，能让你这般推崇？”
他本以为张千秋会提及范明友麾下的某个将领！
毕竟此次出征的老将不在少数。
“还能有谁！”霍禹抢在张千秋前面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却又藏着一丝无奈，说道：“就是那个从咱们老家来的臭屁小子呗！整天捣鼓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没想到在战场上还真派上了用场。”
“蔡正德？”
霍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早已知晓蔡正德随军出征的事。
却没想到他能在战事中崭露头角！
“你们说的是他？他在军中做了什么？”
张千秋接过话头，语气诚恳道：“是的，大将军。蔡正德虽未直接上阵杀敌，却立了大功。他在行军途中改良了咱们的攻城云梯，不仅轻便了许多，还增加了防箭的挡板，让我军在攻打渔阳城门时减少了许多伤亡。”
“另外，他还提出用狼烟和鼓声结合传递信号，比以往的传令兵快了数倍，范将军正是靠着这个及时调整部署，才顺利设下埋伏。”
霍光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小子不简单，但你们不能跟蔡正德比，他身上有种常人没有的机灵劲儿和创造力。”
霍禹皱起眉头，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啊？不就是会搞些奇淫巧技吗？打仗靠的还是真刀真枪的硬本事！”
“你懂什么。”
霍光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带着几分悠远，说道：“此人有大才，不是拘于一城一地的将才，而是能改变时代的奇才。”
“你二人跟他亲近最好，万万不能得罪。”
“若把这个时代比作一篇文章，那么蔡正德就是这文章的主人公，你们二人只能算是配角，跟着他的脚步走，才能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
“那父亲你呢？”霍禹其实有些不服气的，父亲称呼他和张千秋是配角。
于是就想知道在父亲心中，他自己在这个时代扮演着什么角色。
霍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沧桑与释然。
“本侯啊，只能是旧时代的残党了。”
“这个新世界，已经没有承载我的船只了。我守了大汉一辈子，靠的是军功和权谋，可如今时代变了，需要的是蔡正德这样能带来新东西的人。”
“你们要记住，跟着有本事的人，创造新的时代，比守着过去的荣光更重要。”
霍禹和张千秋都沉默了，霍光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两人心上。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迈却依旧威严的老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落寞。那是一个见证了旧时代辉煌，却不得不看着新世界开启的无奈与坦然。
而蔡正德这个名字，也在两人心中留下了更深的印记。
能让陛下和霍大将军同时看重的，自然不简单。
后面时间，霍光又跟二人聊了会儿。
过后。
两人辞别霍光，走出书房。
霍禹闷闷不乐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张千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霍禹兄，大将军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生气了。咱们回去后一起整理作战经过，我帮你回忆细节。”
霍禹抬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够意思。我就是不服气，说我比你差我认了，凭什么拿蔡正德贬低我，他一个乡野小子能跟我比？”
张千秋笑了笑，说道：“各有所长，你英勇善战，我擅长谋略，他会创造，以后互相学习就是了。再说，大将军也是希望你成长起来，他心里还是很看重你的。”
霍禹点了点头，却还是提不起精神。
他知道张千秋说得对，可父亲那句虎父犬子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既羞愧又不甘。
而书房内的霍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缓缓靠在轮椅上，心中满是复杂。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跟着兄长征战沙场的日子，那时候的自己，既有冲锋陷阵的英勇，也有运筹帷幄的谋略。
可霍禹却只继承了他的英勇，却没有继承他的沉稳和智慧。
69書吧
管家不三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说道：“主家，您别生气了，阿郎还年轻，慢慢教就好了。”
霍光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年轻不是借口。”
“我霍家世代为将，守护大汉边疆，若是到了霍禹这一代就败落，怕是要遭罪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他都这么大了...诶，不提了，来气。”
他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金黄。
远处的长安城灯火渐起，一片繁华景象。
霍光知道，这繁华的背后，藏着各种杀机。他必须让霍禹尽快成长起来，让张千秋这样的年轻人才得到重用，才能确保霍家永远安稳。
“不三。”
霍光突然开口，说道：“你去给张丞相送封信，告诉他千秋这次随军出征表现出色，让他多提点提点千秋。另外，再让人把军中的兵法和战报都送到霍禹的院子里，让他好好研读。”
“是，将军。”
不三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霍光重新看向案上的舆图，手指在“突厥”的位置轻轻一点。
乌桓叛乱虽然平定了，但突厥的威胁还在。
飞鸟尽，良弓藏。
霍光觉得，想要让霍家继续保持在长安的绝对地位，突厥方面，可以下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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