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杨敞猛地一拍案几,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怒火。
“谷梁派竟敢如此阴毒!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大将军放心,杨恽这个孽障,差点中了别人的圈套,坏了杨家的名声,还连累了公羊派!从今往后,我定会严加管教,他若再敢胡作非为,我打断他的腿不可!”
随着杨敞的表态,霍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家伙胆小归胆小,但总的来说,还是个聪明人。
霍光连忙抬手让杨敞坐下:“先别气,当务之急不是教训儿子,而是要稳住阵脚,反击谷梁派。”
其实霍光要反击的,自然不是谷梁。
始作俑者,是当今天子刘病已。
反击谷梁有个屁用!
当然,霍光是不会跟杨敞反击的是天子,不然,就杨敞这小胆子,经得起吓吗?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如今谷梁派被陛下重用的,就两个人,一是太学博士周堪,还有一个御史大夫萧望。”
“周堪擅长儒学理论,在儒学院笼络人心;萧望则擅长朝堂争斗,处处针对咱们公羊派。”
“这次萧望官复原职,很明显陛下是要用他继续制衡咱们,你若再缩着不吭声,咱们公羊派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只会越来越弱。”
杨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大将军放心!我杨敞不是怂包!”
“从今往后,我要在朝堂上与谷梁派周旋到底,绝不让他们得逞!”
“至于犬子,我也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给谷梁派可乘之机!”
霍光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道:“好!这才是公羊派老臣该有的样子。上次你为公羊派儒生向陛下直谏,本侯就看出了你骨子里的勇气。”
“只是以前太过谨慎了。”
“你要记住,在朝堂上,一味退让只会被人欺负,该硬的时候必须硬起来。”
69書吧
两人又聊了片刻朝堂局势,聊完后,霍光便起身告辞。
出门时候,还遇见了
坐在轿子里,霍光闭目沉思。
萧望这种人,论权谋手段远不及自己,却像只苍蝇一样,时不时出来嗡嗡叫,虽然害不了自己,却着实恶心。
提拔杨敞当右丞相,既能让他制衡萧望,又能壮大公羊派势力,还不会让刘病已太过忌惮,可谓一举三得。
公羊派和谷梁派谁输谁赢对霍光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不能影响到霍家!
几日后,张安世偶感风寒,上书告假。朝会当天,未央宫大殿内气氛肃穆,刘病已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的大臣,心中正盘算着西域屯田的事宜。
就在这时,霍光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大将军请讲。”刘病已微微颔首。
霍光抬起头,语气沉稳道:“陛下,丞相张安世近日抱病在身,朝堂事务繁杂,仅靠他一人难以应付。臣建议,陛下在朝中再选一人,担任右丞相,与张安世共同处理政务,为其分担压力。”
刘病已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警惕。
霍光刚交出部份兵权,现在就提议设右丞相,显然是想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
想到此处,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朝中已有丞相张安世,何必多此一举设右丞相?”
“陛下有所不知。”霍光从容回道:“自古以来便有左右丞相的先例,如汉高祖时期,萧何任左丞相,曹参任右丞相,两人同心协力,共治天下,开创了文景之治的基础。如今张安世生病,政务堆积,设右丞相不仅能分担压力,还能让朝堂事务处理得更高效,陛下也能少些操劳,这乃是一举多得之事。”
刘病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盯着霍光,问道:“霍大将军这么说,想必是已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陛下英明。”
霍光坦然承认道:“臣心中确实有一人选,此人忠诚可靠,深谙朝堂事务,定能胜任右丞相之职。”
“哦?”刘病已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问道:“那大将军说说看,此人是谁?”
“杨敞。”
霍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杨敞?”刘病已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杨敞在朝中素来以“胆小怕事”闻名,上次为儒生求情时虽然硬气了一回,但平日里总是谨小慎微,从不与人争斗。
霍光怎么会推荐他当右丞相?
他沉吟片刻,心中很快想通了。
杨敞胆小,没有野心,就算当了右丞相,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更不可能成为第二个霍光。
最重要的是,影响不到他霍光。
像萧望这种人,原先就是霍光提拔了,但是野心大,现在俨然成了反霍主力军。
霍光自然不能提拔这类人出头!
而且霍光刚交出兵权,自己若是拒绝他的提议,难免会让他心生不满,不利于后续兵权的彻底移交。
反正杨敞可控,卖霍光一个情面也无妨。
想到这里,刘病已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既然大将军觉得杨敞可以,那便依你所言。从明日起,朝堂增设右丞相一职,由杨敞担任,与张安世共同处理政务。”
“臣遵旨!”
霍光躬身谢道。
阶下的大臣们听到这个决定,反应各异。
萧望站在人群中,脸色铁青,眼中满是不甘。
他本以为张安世生病后,自己有机会接任部分丞相职权,没想到霍光竟抢先一步推荐了杨敞。
他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杨敞,想着后面一定要让这个“胆小甚微”家伙难堪。
至于杨敞本人?
他当然高兴了。
于是连忙出列躬身谢恩:“臣杨敞,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与张丞相共同处理好朝堂事务!”
刘病已看着杨敞激动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
一个胆小怕事的右丞相,一个抱病在身的左丞相,正好这段时间,方便自己掌控朝政。
他摆了摆手,道:“杨爱卿免礼,日后你与张丞相要同心同德,切勿因权力争斗而误了国家大事。”
“臣谨记陛下教诲!”杨敞再次躬身。
朝会结束后,大臣们纷纷散去。
萧望快步追上霍光,语气带着几分不满道:“大将军,您为何推荐杨敞当右丞相?他胆小怕事,根本胜任不了这个职位!”
霍光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杨敞忠诚可靠,深谙政务,为何胜任不了?”
“倒是萧御史,刚官复原职,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御史台事务吧,别操心不该操心的事。”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萧望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杨敞则被一群公羊派的大臣围了起来,纷纷向他道贺。
“杨大人,恭喜恭喜啊!当上右丞相,以后可得多提携咱们公羊派的人!”
“是啊杨大人,有您和大将军在,咱们再也不用怕谷梁派了!”
杨敞脸上满是笑容,连连拱手道:“多谢各位同僚抬爱!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相助,咱们共同为公羊派、为大汉效力!”
他心中充满了感激。
若不是霍光的提拔,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只能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默默无闻。
从今往后,他一定要牢牢抱住霍光的大腿,与谷梁派抗争到底。
回到家后,杨敞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人。
杨恽也激动不已道:“爹,您当上右丞相了!以后咱们杨家可就更厉害了!”
杨敞却严肃地看着他,呵斥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为父能有今天,全靠大将军提拔。你若再敢胡作非为,不仅会丢了为父的脸,还会连累大将军和公羊派!”
“从今日起,你必须闭门思过,每日研读儒家经典,不准再去酒楼瓦舍!”
杨恽一下子脸就苦了起来,但还是连忙点头:“孩儿知道了!一定听爹的话!”
而此时的大将军府内。
霍光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景色。
桑美人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鸭汤走进来,笑着说道:“将军,您推荐杨敞当右丞相的事,整个长安都传遍了。这下萧望和周堪该气坏了吧?”
霍光笑了笑,接过鸭汤道:“他们气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把杨敞安排到朝堂中心圈这个层次来了。杨敞虽然胆小,但只要给他足够的底气,他就能为咱们所用。有他在右丞相的位置上牵制萧望,咱们就能更从容地应对陛下的制衡。”
桑美人点了点头道:“还是大将军考虑得周全,只是陛下会不会觉得您权势太大,更加猜忌您?”
“猜忌是难免的。”
霍光喝了一口鸭汤,语气平静道:“但只要咱们行事谨慎,陛下就找不到打压咱们的理由。再说,我刚交出部分兵权,陛下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他还需要我来稳定朝局。”
......
......
夜色渐深,长安城内一片寂静。
未央宫的御书房里,刘病已还在批阅奏折。
他看着杨敞的任职诏书,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霍光在布局,刘病已怎么感知不到。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让杨敞当右丞相,既能安抚霍光,又能让他和萧望相互牵制,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次日。
等到未央宫的晨钟刚响过三叠。
一匹快马便冲破宫门,骑士翻身滚落,手中高举着染血的急报。
“边疆急报!乌桓叛乱,与匈奴残党勾结,已兵临渔阳城下,辽西、辽东两地告急!”
御书房内,刘病已捏着急报一脸担忧。
边疆战事一起,那又将是武将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可这不利用刘病已的计划。
战事一起。
最受益的,自然是霍光的嫡系。
而现在,刘病已想要打散的,就是霍光的嫡系。
“陛下,您该上朝了。”
宦官看着刘病已一直看着奏报出神,便提醒了一句。
闻言。
刘病已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道:“嗯,走吧,去上朝。”
未央宫中,满朝文武肃立阶下,窃窃私语声中满是焦灼。
边疆战事再起,众人第一时间便想起了霍光。
可如今长安流感肆虐,先是丞相张安世卧病在床,连身经百战的霍光也未能幸免。
这日高热不退,不能上朝了。
“陛下,如今边疆危急,不如请霍大将军……”
有老臣忍不住出列进言,话未说完便被刘病已打断道:“大将军病重,今日高假,岂能再劳烦他?”
他心中清楚,即便霍光此时健康,自己也绝不会将刚收回的兵权再交还回去。
故而不可能让霍光率军出征。
稍作沉吟,刘病已沉声道:“传朕旨意,命度辽将军范明友率军五万,即刻出征乌桓!务必平定叛乱,守住边疆!”
旨意传下,霍府内却炸开了锅。
霍禹得知消息,立马寻到丞相张安世长子张千秋。两人自幼相识,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如今张安世病倒,张千秋也急着建功立业。
“千秋,范将军出征乌桓,咱们一起随军去!”霍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说道:“习得成文武艺,总不能一直待在长安,得去战场上历练历练!”
张千秋也早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直奔霍光的病榻前。
此时霍光刚退了烧,脸色依旧苍白,正靠在软枕上喘息。
见两人进来,他虚弱地抬了抬眼道:“你们俩这急匆匆的,有什么事?”
“父亲!”霍禹上前一步,语气急切道:“陛下派范将军出征乌桓,我和千秋想随军而去,望父亲恩准!”
张千秋也连忙躬身道:“求霍大将军成全,我二人定不负所望!”
霍光沉默片刻,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脸上逡巡。
他们眼中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像极了当年初上战场的自己和霍去病。
古往今来,成名都是要趁着年轻气盛来之。
霍光自是知晓这点,所以没有阻拦,缓缓点头道:“好,你们可以去。”
霍禹和张千秋顿时喜出望外,刚要谢恩,却听霍光话锋一转。
“但你们记住,到了军中,要谨听范将军号令,不可擅自妄为。”
“等此战归来,必须将战事经过一字不落地给我复盘。”
“从排兵布阵到战术决策,一处也不能漏!”
“孩儿遵命!”霍禹连忙应下,心中虽有些嘀咕复盘之事,却也明白父亲是想借此考察自己。
两人谢过霍光,兴冲冲地转身准备行装。
病榻上的霍光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期许与担忧。
江山代有才人出,奈何时光匆匆,转眼间他已苍老至此,看着年轻人站了出来,开始接手他们这一代人的没做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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