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
兰墨轻轻掖了掖被子,“太医说您现在只能吃流食,我让厨房煮了粥,现在去给您端过来。”
我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么些天,我只觉得自己傻得不行,他一个太子,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保护着他,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了呢?
“醒了?”顾望舒站在门口,见我眼睛提溜提溜的转,明知故问道。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多谢殿下关怀。”
顾望舒神情柔和,温声道:“你是因我而伤的,这种事情就不必谢了。”
“哦。”我不想说话,因为我的本意本就不是去救他,而是阻止傅欢,结果谁知道她没事,有事的人变成了我。
“不过,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如何得知秋狝那天会有刺客的?”
“我……”我正想着如何辩解,没想到突然被人打断了。
“殿下,沈相来了。”侍卫来报。
来的好!
“让他进来吧。”顾望舒有些冷淡,犹豫了一会,那双脚终究没有踏进来。
这几天一波又一波的人探望,傅家第一天来,傅母见我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差点当场晕倒,傅匀哭唧唧的趴在我床头哭。傅欢也来了,她站在人群后,凝视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皇后派的人第二天来,安慰了我几句话,然后赏许多名贵的药材。
第三天沈暮之来了,第四天……一直到现在,每天都来。
我知道他与我无话可说,应该是受到了傅欢的命令才会过来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沈暮之坐在床前,声音比以前与她说话时轻柔了许多。
“痛。”我没有看他,也不想多说话,心口传来阵阵冰冷与肿胀感,由内而外,完全无法缓解。
以前看电视,那些人明明中箭还可以起身再战几百回合,果然都是演的,一点也不切实际。而且小说里傅欢中箭的时间被一笔带过,我以为不至于这么疼的。
沈暮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好久,最后站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相府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叫了他一声,“帮我个忙。”
沈暮之看向我,“何事?”
“秋狝那日,我骑的那匹马被下了毒,你可否帮我查查?”
见他深深蹙起眉,简单的嗯了一声。
兰墨把粥端进来,恰巧遇到了刚走的沈暮之。
“大娘子,看来主君他心里还是有您的。”
我想笑,但是怕牵扯到伤口,便只是哼唧了两声,嘴里念叨着,“真是个傻丫头。”
……
夜色渐浓,月光皎洁,虽已夜深,但街道依旧处处挂着灯笼,人群如织,吆喝声不绝于耳。
远处一声马啸惊动长街,过了一会,便有人骑着马高声呼喊,“边关大捷,燕将军班师回朝,行人速速让开。”
他乘着月色入城,数百战士跟在身后,百姓摒退两旁,振臂高呼:“恭迎燕将军凯旋。”
马背上的人身长八尺,⼀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树,栽于⿊⼭⽩⽔间,不知是灯火太暗或是何故,头盔下是看不清的容颜,只觉着他目光冷冽,默默的注视着前方。
……
我养在东宫这么些天,虽未曾出去走动,却总有闲言碎语往我这边传,兰墨每次出去,回来都是红着眼眶。
我询问她为何,她不愿答。
但有次我强撑着起来吃饭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脸色苍白得不行,扶着床微微喘息,像极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般。
拿着吃食回来的兰墨一看我这般,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哭了起来。
“大娘子……”
“我还没问你呢,这几日你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们说话太难听了……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兰墨哭的稀里哗啦,我堪堪从她破碎的语言中组织出她想表达的东西。
我怀着心思又躺了几日,已经勉强可以下地了,沈暮之没有再来看过我,也没有给我传过什么消息,反倒是顾望舒,一下朝便往我这里钻。
我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下端菜进来的婢女,都是些生面孔,此前服侍我的,都不知道被调去了哪。
见他准备与我一同吃饭,我叹了口气,“殿下,您这样,实在是不合规矩。”
顾望舒倒是不以为意,他眉眼含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东宫有最好的太医和药材,你不必想这么多,安心住着便是了。”
我蹙眉不解,相比起东宫,明明相府更靠近围场,为什么我会被送到东宫来呢?
看着顾望舒那温柔的脸庞,我心里逐渐生出一丝异样,这厮……有点不对劲。
见他毫不掩饰用那双炙热的眼睛回看我,他不会将对女主的爱意转到了我身上吧?
我内心一惊,连忙放下筷子,让墨兰将我扶了起来。
下一秒,捂着胸口跪下,诚恳道:“多谢太子殿下这些日来的照顾,妾身身体已有好转,明日……今日下午即可回相府休养。”
见我这般决绝,顾望舒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想来扶我,却被我避开,只好无奈道:“你是为我而受伤,在东宫休养,无人敢说你半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在我面前开始用我而不是吾。
“妾身是臣妇,即便是救了您,也应该在相府休养,若无人敢说我半分,您为何在朝堂上与大臣触口舌之争?又为何将之前服侍我的婢女一一调走?很多事情您不是也想的很清楚吗?”
顾望舒眼眶微微发红,见我神情满是倔强,他默默捏紧了拳头,想扶起我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将手背于身后,道:“罢了,你想回便回吧。”
随后抬脚便离去,饭也没吃一口。
我撑着兰墨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微微松了口气,心底却莫名的有些泛酸。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之前隔着的,是这个时代的伦理纲常,仅是这一条,便将他们划出了一道银河的距离。
我被兰墨扶着准备出院子,一个轿辇停在了过道上。小太监见了我,立马上前行礼,道:“殿下吩咐小人在此恭候您,宫门前也已经为您准备了马车。”
“嗯,多谢。”
不知该多谢谁,只是我看着层层宫墙,隔绝了一道又一道人间烟火,里面走不完的路,穿不完的门,见不完的人,行不完的礼,处处显贵,却处处都是贫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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